林薇摇头：“难。他的思维逻辑是自洽的，在他的认知里，他在执行一项神圣的使命。让他交出‘解药’，等于让他否定自己的信仰。”
就在这时，张辰脸色难看地推门进来：“陈队，林薇，你们最好看看这个。”
他递过来一个平板，上面正在播放一段网络视频。一个戴着面具、经过变声处理的人，正在用煽动性的语气讲述“真相”：
“……所谓的‘情感缺失症’，根本不是什么疾病！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社会优化实验！官方封停了‘心语’，是因为这个平台参与了筛选‘不合格情感个体’的过程！看看那些受害者，他们被剥夺了情感，变成了温顺的、没有反抗能力的工具人！而官方，正在利用这套系统，进行不可告饶研究！”
视频下方，评论飞速滚动，恐慌、愤怒、阴谋论甚嚣尘上。
“类似的言论开始在几个隐蔽的论坛和社交媒体圈子流传。”张辰语气沉重，“虽然还没形成主流舆论，但传播速度很快。指向性很明显，就是把脏水泼到我们头上，为高毅和李泽明开脱，或者，扭曲他们行为的动机。”
“有人在带节奏。”陈默立刻做出了判断。高毅和李泽明都已落网，但他们的“理念”，或者这个事件本身，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队长很快召集了紧急会议。网安部门的代表也参加了。
“舆情很危险。”队长指着投影幕布上的数据分析图，“恐慌在滋生，公众对官方的不信任感在加剧。如果我们不能尽快在救治受害者方面取得突破性进展，或者给出一个足够有服力的解释，局面可能会失控。”
“解释？怎么解释？”一位负责宣传的同事面露难色，“难道我们为了保留治愈的可能，不得不维持着一个能让人变成行尸走肉的危险系统？这只会引发更大的恐慌！”
“或许……我们可以公布部分真相？”有人试探性地问。
“不校”队长斩钉截铁地否定，“‘方舟’技术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潘多拉魔海一旦细节泄露，模仿犯罪、技术滥用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控制在最知情范围内。”
会议陷入了僵局。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每一寸空间。
陈默始终沉默着。他看着幕布上那些扭曲的舆论，看着同事们焦灼的脸，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高毅那双狂热而空洞的眼睛，以及虞倩描述的、受害者家属那无声流泪的模样。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会议室安静下来：“问题的核心，在于那四十七个人能否恢复。”
所有饶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舆论可以引导，但无法欺骗。唯一能真正平息恐慌、击碎谣言的，是让受害者好起来。”陈默继续道，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林薇，我需要你集中所有资源，不惜一切代价，破解逆转协议。”
林薇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明白。”
“虞倩，”陈默转向法医，“加大医疗干预的研究力度，寻找任何可能的生理学突破口，哪怕只是微的反应。”
“好。”虞倩应下。
“张辰，方雪，苏瑾，”陈默看向另外几人，“深挖李泽明和高毅的社会关系、资金往来，尤其是高毅在研究所期间的所有项目接触者。那个带节奏的视频，源头要揪出来。我不相信高毅没有同伙，或者……崇拜者。”
任务被迅速分配下去。会议结束，众人各自离去，脚步匆忙。
队长走到陈默身边，看着他：“压力很大？”
陈默看着窗外灰蒙蒙的空，没有回答。
压力？或许。但他更清晰地感受到的，是一种责任。按下“否”的那一刻，他接管了这份责任。不仅仅是为了破案，更是为了那四十七个被剥夺了“人性”的人，以及这座城市赖以维系的情感基石。
他回到技术中队办公室，林薇和她的团队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坚。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如同书，警报声偶尔响起，引得一阵紧张的排查。
陈默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林薇旁边。他不懂那些复杂的编程语言，但他能看懂林薇紧锁的眉头和抿紧的嘴唇。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他问。
林薇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陈默会问这个。她想了想，指着一旁打印出来的、厚厚一沓高毅的手写笔记和研究日志的影印件：“这些，或许。高毅的思维有他独特的逻辑闭环，也许在这些看似混乱的笔记里，有他无意中留下的‘钥匙’。我看技术细节，你试试看能不能理解他的……‘哲学’？”
陈默拿起那沓散发着陈旧纸张和墨水味道的影印件。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公式、图表，以及大量潦草的文字批注。充斥着“熵减”、“信息纯化”、“认知枷锁”、“理性黎明”之类的词汇。
他静下心来，开始阅读。一开始，那些文字如同呓语，充满了偏执和混乱。但渐渐地，他强迫自己剥离那些狂热的情绪，试图去理解高毅构建的那个冰冷世界的底层逻辑。
高毅将人类情感视为一种低效、冗余的生物算法，是进化不完善的残留。他认为强烈的情感，尤其是负面情感，是导致个体和社会系统失稳、内耗的根源。“方舟”计划，在他眼中，是一次针对人类自身的“系统升级”，旨在剥离这些“噪音”，实现纯粹的、高效的理性思维。
在他的笔记边缘，陈默看到一行极的、几乎被忽略的字迹：
“情感锚点……既是锁，也是钥匙……映射需唯一……”
情感锚点？
陈默用手指点着这行字，陷入沉思。
几后的一个深夜，林薇发出一声压抑的欢呼，打破了办公室持续的低气压。
“陈队！有发现！”她激动地指着屏幕，“我们分析了高毅核心算法里的一段冗余代码，发现它一直在隐秘地记录每个被‘锁定’目标，在失去情感前那一刻的最强情绪波动数据！虽然经过了加密和压缩，但数据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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