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访邻居的警员带回了更不利的证词。住在对门的老太太表示，昨晚十点左右，她清晰地听到了701传来男女激烈的争吵声，甚至清楚地听到男声吼了一句：“我恨不得你立刻消失！”她确认，那就是张辰的声音。
所有的证据，像一条条冰冷的铁链，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死死地锁定了张辰。
审讯室里，白炽灯惨白的光打在张辰脸上，他的憔悴和绝望无所遁形。
老李把一叠现场照片推到他面前，语气沉重：“张辰，解释一下。”
张辰的目光触及照片上妻子惨死的模样，触电般缩回，双手紧紧抱住头，手指深深地插入头发，肩膀剧烈地耸动。“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崩溃的哭腔，“指纹……我的指纹当然到处都是，那是我家啊！门把手……我每都要摸无数次……掌纹……血……”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是一片混沌的茫然，“我记不得了……我昨晚是回来拿过文件，可能……可能是不心碰到了……”
“不心？”老李敲着那份凶器报告，“那你厨房里少的那把刀呢？怎么偏偏是那把刀插在你老婆胸口？”
“刀……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不见的……”张辰的眼神涣散，努力地回忆着，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也许……也许是被人偷了……对，肯定是那个凶手偷走的！”
“凶手？”老李身体前倾，目光锐利，“你邻居听到的争吵怎么回事？‘我恨不得你消失’？这话是不是你的！”
张辰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死灰。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被堵住的声音，半晌，才极其艰难地承认：“是……是我的……”他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滚落，“昨晚我回来拿文件的时候……我们……是为了一些事吵了几句……我情绪上头，口不择言……但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因为吵几句就杀她？那是薇薇啊！我爱她……”
他的辩解在环环相扣的铁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连负责记录的女警都忍不住微微蹙眉。
老李点着一支烟，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复杂地看着对面这个几乎要垮掉的男人。从业几十年，他见过太多罪犯的表演，但张辰此刻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困惑、恐惧和崩溃，不像是装的。可证据呢？证据却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刀刀致命。
陈默一直靠在墙边，沉默地观察着。观察张辰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不受控制的颤抖，每一句逻辑混乱的辩白。他没有提问，只是看着。
审讯暂时告一段落。张辰被带下去时，脚步虚浮，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喃喃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老李用力按灭烟头，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陈默：“你怎么看？”
陈默走到白板前，上面贴满了现场照片、证据清单和关系图。他的手指划过那二十一处指纹，划过门把手上那个沾血的掌纹，划过“失踪的德国刀具”，划过邻居的证词“我恨不得你消失”。
“太完美了。”陈默轻声，眼神锐利得像冰锥，“老李，你见过这么配合的凶手吗？把自己的指纹印得到处都是，还把沾血的掌纹清晰地留在最关键的出入口？争吵时喊出足以作为杀人动机的台词，还恰好被邻居听见？”
老李愣了一下，眉头紧锁：“你是……栽赃？”
“所有的证据，都像事先准备好的标签，一张张直接贴在了张辰身上。”陈默的目光停留在张辰那张痛苦扭曲的特写照片上，“精准，全面，而且……迫不及待。”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如果他不是演技足以骗过测谎仪的顶级演员，那么，他可能真的……”
“……真的什么？”老李追问。
陈默缓缓吐出两个字：“不知情。”
张辰被正式刑事拘留。
巨大的压力、内心的煎熬以及对自身记忆的怀疑，开始摧毁这个曾经温文尔雅的男人。他时而激动地大喊冤枉，时而陷入呆滞，喃喃自语，反复追问自己：“难道……难道真的是我？我梦游了？我精神分裂了？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我杀了薇薇？”
他的律师试图做无罪辩护，但在如山铁证面前，显得举步维艰。检方认为案件清晰，证据链完整，准备很快提起公诉。外界媒体更是闻风而动，“完美丈夫竟是冷血杀手”、“七年之痒，高级知识分子残忍杀妻”之类的标题甚嚣尘上。
陈默却顶着压力，要求侦查二队重新梳理案件，将调查范围扩大。
“如果我们假设存在一个‘x’，一个真正的凶手。”陈默在案情分析会上，站在白板前，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队员，“他的目的是什么？不仅仅是杀死林薇，还要完美地嫁祸给张辰。那么，他必须满足几个条件：第一，能进入张辰家而不引起怀疑；第二，熟悉张辰家的布局、生活习惯，甚至知道他们夫妻间可能发生的矛盾；第三，有能力获取张辰的指纹，甚至……拿到那把失踪的德国刀具；第四，对张辰有极深的怨恨，或者，通过嫁祸张辰能获得巨大利益。”
老李闷头抽着烟：“仇杀？情杀？还是图财？”
“现场有翻动痕迹，首饰丢失，看起来像入室抢劫。”陈默用笔点零现场照片，“但太刻意了。值钱的东西不少，为什么只拿走了几件相对显眼的首饰？电脑、手表这些反而没动。更像是为了掩盖真实目的而布置的迷彩。”
队员林峰汇报：“我们重新排查了张辰和林薇的社会关系。张辰的公司经营正常，与人无重大经济纠纷。林薇是自由插画师，社交圈相对简单，朋友不多，风评不错。两人都没有复杂的情感纠葛史。至少明面上，找不到有如此深仇大恨，要设局至茨嫌疑人。”
方雪补充了区监控的情况：“案发当晚，区几个主要出入口和3栋大堂的监控都运行正常，但没有拍到任何可疑人员。凶手可能对区监控非常熟悉，选择了盲区路线。或者……”她顿了顿，“凶手根本就是正常进入，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会议结束后，陈默独自留在会议室，对着满墙的资料，陷入沉思。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直觉告诉他，答案就藏在那些过于完美的证据背后，藏在张辰那崩溃而迷茫的眼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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