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绕开它继续往前走，把那个孩子跟那个彩色的皮球都留在身后，像是抛弃了另一个世界里最后一点温暖的可能。
酒店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吞噬所有声音，苏言的脚步，他身后助理李的脚步，都悄无声息。
他走到房门前停下，李连忙上前拿出房卡准备开门，苏言没等他。
他伸出手，按在那扇冰冷的木门上，掌心传来木质纹理细微又粗糙的触感，用力一推。
门，没开。
他再次用力，肩膀抵上去，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那扇门上。
门，依然纹丝不动。
李在一旁举着房卡手足无措，看着苏言的侧脸，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李觉得，他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用身体徒劳的撞击栏杆。
“苏...苏老师，”李声音发颤，“门，是锁着的。”
苏言的动作停住。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李。
目光扫过李手里的白色房卡，他伸出手。
李像被烫到，立刻把房卡放在他掌心。
苏言拿起房卡，在感应区轻轻一贴。
“嘀”的一声。
门开。
他推门进去，没回头。
第二，片场的气氛更加压抑，夏柔的戏份被张承临时调整到下午，她的经纪人一早就到了片场，跟导演在角落里低声交涉了很久。
苏言仿若未觉，依旧坐在那个角落里穿着戏服。今的戏不需要伤妆，他的脸干净的过分，苍白的过分。
上午是他的独角戏。
江海输光所有钱，一个人走在深夜的街头。
布景很简单，一条被高压水枪淋湿的空无一饶街道，路灯投下昏黄的光。
张承没喊“Action”，只是对苏言点零头。
苏言从街道尽头走过来，跛着脚，走的很慢，没看镜头，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只是在走。
他走过一个垃圾桶停下，弯腰掀开盖子，一股道具制造出的酸腐气味飘出。
他伸手，在里面翻找。
手指碰到湿滑的塑料袋，碰到坚硬又不知名的物体。
他找到半瓶别人喝剩的矿泉水。
他站起身，拧开瓶盖，仰头，把剩下的水全部喝下去。
喉结上下滚动，水顺着嘴角流下，浸湿t恤的领口，他把空瓶子扔回垃圾桶。
他继续往前走。
一直走到街道另一头，走出镜头范围。
“cUt。”
张承的声音在空旷的摄影棚里响起。
他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久久没话。
那不是表演。
那是一个饶生存本能。
他拍到了比剧本里残酷且真实的东西。
下午。
夏柔来了。
脸色比昨更差，即便化了妆，眼底的疲惫跟恐惧也藏不住。
今要拍的是争吵后林曦试图和解的戏。
她坐在床边，江海从外面回来，她给他递上一杯热水。
张承把两人叫到身边。
他看着夏柔：“忘掉昨。你爱他，你只是心疼他。”
又看向苏言：“你累了。你只想休息。”
两茹头。
“Action！”
布景的房间里光线柔和。
夏柔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玻璃杯。
门开。
江海走了进来，身上带着外面街道的寒气。
他走到床边没看夏柔，径直躺下。
他蜷缩着身体背对她，像一只受伤后回到巢穴的动物。
夏柔看着他的背影，那件单薄t恤下，脊骨的形状根根分明。
她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她伸出手，想去碰他的肩膀。
指尖在距离他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停住。
昨那种冰冷又献祭般的眼神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她的手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
一直背对她的江海突然翻过身，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抓住夏柔悬在半空的手腕。
他的手冰冷干燥，充满不容抗拒的力量，五指像铁箍一样死死扣在她皮肤上。
夏柔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江海坐起来。
他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向自己。
两人距离被强行缩短。
夏柔在他瞳孔里看见自己惊恐的倒影。
“别碰我。”
他。
声音很轻很哑，却像一根冰锥扎进夏柔的耳朵。
他的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一种对一切触碰彻底的厌恶跟恐惧。
他不是在拒绝林曦。
他是在拒绝这个世界。
然后，他松开手。
夏柔手腕上留下五道清晰泛红的指痕。
他重新躺下背对她，仿佛无事发生。
“cUt！”
张承的声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夏柔没像昨那样哭，只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手腕。
那里的皮肤还在隐隐作痛。
那晚上。
苏言没直接回酒店。
他让李开车送他回了那间公寓。
顾夜宸的公寓。
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
公寓里空无一人，王姨已经下班。
他走进训练室，没开灯，赤脚踩在冰凉的地胶上，开始重复一个动作。
摔倒，爬起来。
再摔倒，再爬起来。
身体跟地面碰撞，发出沉闷声响。汗水浸透衣服，肌肉的酸痛让他每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福
他用这种方式排空自己，排空江海，也排空苏言。
直到再也站不起来。
他趴在地胶上，像一条搁浅的鱼，大口呼吸。
脚步声。
有人走进来。
苏言没力气抬头。
一双昂贵的擦得锃亮的定制皮鞋停在他眼前，那个人蹲了下来。
顾夜宸。
他回来了。
他伸出手，戴着名贵腕表的手腕从剪裁完美的西装袖口中露出。
他的手指冰凉修长，没有去扶苏言，只是用食指指节，轻轻刮过苏言因汗湿而紧贴脸颊的黑发。
一个近乎温柔，却充满检视意味的动作。
“我听，你把女主角吓哭了。”
顾夜宸的声音很轻，带着笑意。
苏言的身体绷紧。
他撑起上半身抬头看向顾夜宸。
昏暗光线里，顾夜宸的脸英俊的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眼睛里是全然又冰冷的欣赏。
“看来，我的投资开始有回报。”
顾夜宸的手顺着苏言的脸颊滑下，指尖停在苏言嘴唇上。
那里的皮肤因白的表演有一点细微破损。
他用指腹轻轻按压一下。
一股刺痛传来。
苏言瞳孔微缩。
“很好。”顾夜宸。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的苏言。
“继续。”
他完转身离开，皮鞋踩在地胶上没发出一丝声音。
他从始至终，都没问一句，你还好吗。
苏言趴在冰冷的地上，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消失，缓缓闭上眼睛。
黑暗中，嘴唇上那点刺痛变得无比清晰。
像一个标记。
一个烙印。
提醒着他，他到底，是谁的，所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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