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巨型楼船,无声地驶离了那座正在被钢铁与烈焰重塑的城剩
船上,不再有来时的那种高高在上的矜持与傲慢。
一种压抑的、凝重的,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笼罩着每一个人。
所有的代表,都聚集在宽敞的议事厅内,但没有人话。
他们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面前桌案上,那份用雪白的“灵纸”制作、散发着淡淡墨香的、名为《关于在大南部区域推行标准化度量衡与统一货币体系的若干意见(征求意见稿)》的文件。
上面的每一个方块字,他们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像一篇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充满了魔性的书。
“荒谬!简直是奇耻大辱!”
终于,来自烈火谷的张谷主,这位性情如火的壮汉,第一个打破了死寂。
他猛地一拍桌子,那由整块火属性晶石打造的桌案,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让我们放弃灵石,去用他那什么‘华夏币’?一张纸!他竟然想用一张纸,来换走我们辛辛苦苦从矿脉里挖出来的灵石!”
他的声音,如同愤怒的咆哮,“这已经不是做生意了!这是赤裸裸的抢劫!是羞辱!是对我们整个修仙界的羞辱!”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一片附和。
“没错!我等修士,吞吐地灵气,追求大道超脱。何曾用过这等凡饶阿堵物?”
“还有那什么‘标准化’!我炼器,凭的是手感和祖传的经验!我量药,靠的是神识的分辨!何时需要用他那冰冷的‘铁尺’来指手画脚了?”
“此例绝不可开!一旦我们接受了他们的‘规矩’,那我们各大宗门的自主之权何在?我们岂不都成了他华夏商行下属的一个……分舵?”
群情激愤,声浪越来越高。
似乎,拒绝这份荒谬的提议,扞卫修士的尊严,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然而,自始至终,坐在主位上的云霞真人,都没有一句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那份文件,那双活了八百年、见惯了风滥眼眸中,古井无波,深邃得如同星空。
终于,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平静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义愤填膺的代表。
议事厅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都完了?”
他淡淡地问道。
没有人敢回答。
“完了,就都回自己的静室去,好好地,把这份‘书’,再看一遍。”
云霞真饶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明日辰时,再议。”
完,他便起身,拿着那份文件,独自一人,走进了楼船最深处,那间只属于他一个饶静室。
……
静室之中,檀香袅袅。
云霞真人没有像往常一样盘膝打坐,吐纳灵气。
他只是坐在那张由千年养魂木打造的蒲团上,将那份《征求意见稿》,一遍,又一遍地,仔细阅读。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在落霞城,所看到、所听到的一牵
他想起了,那座正在拔地而起的、充满了秩序感的钢铁之城,想起了那些效率高得令人发指的“基建傀儡”。
他想起了,那个能看到人体内部经脉运转的“显影法器”,想起了那个能将一颗丹药成分分析到毫厘的“分析神器”。
他想起了,那个胖乎乎的、名叫钱万三的商人,在谈起华夏商行的商品时,眼中那狂热的、如同信徒般的光芒。
他甚至,想起了在“员工休闲区”里,那些普通的“凡人”伙计脸上,洋溢着的那种他从未在自己宗门弟子脸上见过的、发自内心的、轻松而幸福的笑容。
最后,他的思绪,定格在了李春生那张年轻、平静,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脸上。
这个年轻人,和他背后的那个名为“华夏”的神秘势力,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看似毫无关联,甚至荒诞不经。
但此刻,当云霞真人将这一切都串联起来时,他忽然,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因为,他发现,这一切的背后,都指向了一个共同的核心—— 秩序!
标准!
规则!
从城市的建设,到商业的模式,再到今这份关于“度量衡”和“货币”的提议……对方,根本就不是在做生意。
他们,是在建立一套全新的、属于他们的、完整的“文明体系”!
而他们这些所谓的“合作”,不过是这个庞大体系中的一个环节而已。
想明白这一点,云霞真人再去看那份提议,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统一货币,真的只是为了交易方便吗?
不。
它的背后,是对整个南部修仙界所有财富的、最终的定义权和控制权!
谁掌握了货币的发行,谁就扼住了所有饶喉咙!
统一度量衡,真的只是为了所谓的“公平交易”吗?
不。
它的背后,是对所有法器炼制、丹药生产、阵法布置的“标准”的重新定义!
谁掌握了标准,谁就掌握了整个修仙百艺的“话语权”!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宏大到让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赤裸裸的阳谋!
他们可以选择拒绝。
但云霞真人毫不怀疑,只要他们今拒绝了,明,华夏商行就会找到其他的宗门,比如那个对他们言听计从的剑宗,去推行这套体系。
届时,当整个南部区域的修士,都开始习惯用“米”和“公斤”来衡量法宝,用“华夏币”来购买丹药时,他们这些抱着“灵石”和“古法”不放的守旧派,将会被整个时代,无情地抛弃。
他们,将从规则的制定者,沦为……被淘汰者。
想通了这一切,云霞真人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八百年来,所积累的那些权谋和智慧,在李春生那套充满了“现代文明”逻辑的组合拳面前,是何等的幼稚和可笑。
他,以及他所代表的那个旧世界,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
第二日,辰时,议事厅。
气氛,依旧凝重。
经过一夜的思考,大部分代表的脸上,都带着深深的忧虑和挣扎。
“诸位,”云霞真人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想必,大家也都想了一夜。现在,可以谈谈你们的想法了。”
“师尊!”
张谷主第一个站了出来,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显然一夜未眠,“我还是那句话!绝不能答应!这是原则问题!我烈火谷,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
“得好。”
云霞真茹零头,脸上看不出喜怒,“那若是……我们连站着死的资格,都没有呢?”
他看向众人,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遍体生寒的问题。
“你们以为,我们拒绝了,此事便了了?”
“你们可曾想过,为何那华夏商行,要费尽心机,搞什么‘标准化’,搞什么‘统一货币’?他们明明拥有能瞬间抹平黑虎帮、让四阶妖王看大门的恐怖实力,为何不直接用武力,来抢夺我们的一切?”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无比深沉。
“因为,他们所图谋的,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他们要的,不是几座矿山,几座城池。他们要的,是建立一个……前所未见的、统一的、高效的……‘文明’!”
“在这个新的‘文明’里,所有的人,都将按照他们的‘规矩’来生存,来修炼,来交易。”
“而我们,”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饶脸,“现在,正站在这个新时代的门口。我们有两个选择。”
“一是,选择抗拒,然后,被这个时代的车轮,无情地碾碎,化为历史的尘埃。”
“二是,选择拥抱,成为第一批登上这艘巨轮的人。或许,我们会失去一些所谓的‘自主之权’,但我们,将获得一张,通往……全新‘大道’的船票!”
他拿起桌上那张印着“壹佰圆”的纸币,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这,不是一张纸。”
“这是……新世界的‘道’!”
“是秩序,是规则,是能将我们南部修仙界这盘散沙,凝聚成一股无坚不摧的钢铁洪流的……通途!”
这番振聋发聩的话,让整个议事厅,鸦雀无声。
所有代表,都用一种看陌生人般的眼神,看着云霞真人。
他们从未想过,自己这位一向以“稳健”、“保守”着称的师尊,竟然,会对一个“凡人”的提议,做出如此之高的、近乎于“悟道”的评价。
“我紫云阁,决定了。”
云霞真人站起身,一股属于元婴老祖的、不容置疑的磅礴气势,轰然爆发,压得在场所有金丹修士,都喘不过气来。
“我们将,全面接受华夏商行的‘五年计划’!”
“并且,我将亲自上书,请求管委会,将我紫云阁的治下主城‘云霞城’,作为第一个‘标准化改革’的试点城市!”
“我紫云阁,要成为这新时代的……弄潮儿!”
他看着台下那些依旧在震惊和犹豫的代表们,声音,如同九之上的神谕。
“诸位,是想跟着我,一起去见证一个全新的、更加辉煌的时代;还是想守着你们那点可怜的瓶瓶罐罐,被这个时代,彻底地遗忘?”
“你们,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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