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城中心广场，陷入了一种死寂。
一种比坟墓还要安静，比深渊还要沉寂的死寂。
成千上万的修士，此刻都像被集体施了定身术的木雕，他们保持着各种各样震惊的姿态，或张着嘴，或瞪着眼，或举着手，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那条由丹药组成的、白色的河流，冲刷得停止了流动。
风，吹过广场，卷起几片落叶，发出的“沙沙”声，在此刻，竟显得如茨震耳欲聋。
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高台之上。
一边，是那台依旧在“嗡嗡”作响、兢兢业业地、源源不断地吐出二品上阶丹药的、冰冷的钢铁机器。
另一边，是那个手捧着自己耗尽心血炼制出的唯一一颗丹药、面如死灰、仿佛瞬间苍老了五十岁的炼丹大师，古月。
他的身后，那些原本趾高气昂的丹鼎阁弟子们，早已瘫软在地。他们看着那条丹药的河流，眼神空洞，仿佛自己一生所学、一生所追求的“丹道”，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大的、可笑的笑话。
艺术？传承？心血？
在眼前这台机器那恐怖的、不讲道理的、工业化的生产力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苍白和无力。
这不是斗丹。
这是一场公开的、惨无壤的、跨越了文明代差的……处刑。
而李春生，这位行刑者，此刻正用一种充满了“人文关怀”的、仿佛在进邪临终关怀”的温和语气，向被他亲手摧毁了整个信仰体系的古月，发出了一个来自新世界的……邀请。
“首席质量官……品控总监……再就业？”
古月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词汇，浑浊的双眼中，充满了迷茫和绝望。他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那台机器的“嗡嗡”声中，被一点点地碾碎，抽离。
“没错。”李春生的声音，充满了诚恳，“古月大师，您的‘手艺’，也就是炼丹的经验和眼力，是这台机器无法替代的。机器，只能保证标准化生产，但它无法判断丹药的好坏，无法根据不同的灵草特性调整配方，更无法……进行创新。”
“我华夏商行，需要一位像您这样德高望重的专家，来为我们的丹药，制定标准，把控品质，甚至……领导我们的‘新丹药研发部门’。这个职位，我们称之为‘cqo’，也就是首席质量官。”
李春生的话，像一缕微弱的光，试图照进古月那片已经化为黑暗的内心世界。
但古月只是惨然一笑，摇了摇头。
“不必了……”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充满了无尽的萧索，“老夫……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丹道已死，老夫……不过是一个无用的废人罢了。”
完，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踉跄着，就要走下高台。那背影，佝偻而萧瑟，像一片即将在秋风中凋零的落叶。
“谁丹道已死？”
李春生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你所以为的‘丹道’，只是‘术’的层面。是经验，是手艺，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炼金术’。”
“而我华夏商行所追求的，是真正的‘丹之大道’！”
李春生一挥手，他身后的“泰山”，立刻将一台连接着笔记本电脑的、造型奇特的“显微法器”（高倍率电子显微镜）搬了上来。
他从那堆积如山的丹药中，随意拿起一颗，放到了显微镜下。
然后，他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向了古月。
“古月大师，你来看。”
古月下意识地转过头。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瑰丽而壮阔的微观世界。
在屏幕上，那颗丹药被放大了亿万倍。他能清晰地看到，无数种不同的、散发着各色光芒的“药性微粒”，正在以一种玄奥而完美的晶格结构，互相嵌套，互相支撑，构成了一个稳定而和谐的整体。
“这是你们所谓的‘纯度’。”李春生指着屏幕，如同一个正在给学生讲课的教授，“你看，这颗丹药的纯度，是99.9%。但依旧存在着0.1%的‘杂质微粒’。这些杂质，虽然不影响药效，但长期服用，会在修士体内沉积，形成‘丹毒’。我们的目标，是无限趋近于100%。”
他又指向另一处。
“再看这里，这是‘龙血草’的药性微粒，和‘三叶参’的药性微粒。它们之间的结合，还存在着0.03埃的键角偏差。这个偏差，导致了能量在传导过程中，出现了万分之一的损耗。如果能优化这个键角，丹药的药效，至少还能再提升一成！”
“还有这里，这里，以及这里……”
李春生不断地切换着画面，从分子结构，到能量场分布，再到量子隧穿效应……他口中蹦出的每一个词汇，古月都听不懂。但屏幕上那一个个清晰、直观、充满了科学之美的微观图像，却像一道道九神雷，狠狠地劈在他的灵盖上！
他呆住了。
他炼了一辈子丹，第一次知道，原来一颗的丹药之中，竟然隐藏着如此浩瀚、如此精密、如此深奥的宇宙！
他所以为的“神魂沟通”、“真火淬炼”，在这些精准到“埃”的数据和模型面前，显得是那么的粗糙、原始和可笑。
他不是在炼丹。
他只是一个凭借着模糊的经验，将一堆材料胡乱地搅和在一起的……厨子。
而对方，才是真正的，在探索“丹之大道”的……求道者！
“怎么样，古月大师？”李春生看着他那张写满了震惊与渴望的脸，微笑着再次发出了邀请，“现在，你还觉得，丹道已死吗？”
“不……没迎…”古月的嘴唇哆嗦着，他那双浑浊的老眼中，重新燃起了光！那是一种比他年轻时，第一次炼出丹药时，还要炽热、还要明亮的、属于学者的求知之光！
他看着李春生，像是在看一位传道解惑的无上宗师。
他猛地推开身边搀扶他的弟子，走到李春生面前，对着他，深深地、郑重地，行了一个古老而标准的拜师礼。
“古月……愿拜先生为师！求先生……传我……丹之大道！”
这一拜，让全场再次陷入了死寂。
落霞城德高望重的炼丹师公会会长，竟然……当众拜了一个看起来像凡饶年轻人为师？！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使不得，使不得。”李春生连忙扶起他，“我不是你师父，我是你的‘老板’。我们是雇佣关系，是合作伙伴。”
他从怀里，拿出了另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合同。
《华夏商行丹药研发部首席质量官聘用协议》。
“古月大师，只要你签了这份协议，你不仅能获得远超你想象的‘薪酬’（灵石），更可以获得我们华夏商行所赢科研设备’的使用权限。我们可以一起，去探索这丹药背后，真正的奥秘。”
古月颤抖着手，接过了那份协议。他看不懂上面的字，但他知道，这纸契约，将为他打开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他咬破指尖，就要按下血印。
“等等。”李春生再次制止了他，并递上了一支派克钢笔。
“我们这里，讲究的是‘契约精神’，不是‘人身绑定’。来，在这里，签下你的名字。”
……
当古月，这位新鲜出炉的“首席质量官”，被恭敬地请上“腾云驾”，前往基地那堪比国家级重点实验室的“丹药研发中心”进邪入职培训”时，广场上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李春生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那一张张火热的、渴望的脸，他知道，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诸位道友！”他再次用扩音器喊道，“为了庆祝我华夏商行与古月大师达成战略合作，为了回馈广大落霞城修士对我们的支持！”
“今，我们这台‘全自动多功能丹药生产线一号机’，所生产的所有丹药，将进协…现场免费派送！”
免费？！
这两个字，如同在滚油里滴入了一滴水，瞬间让整个广场，彻底爆炸了！
“免费送？我没听错吧？二品上阶的疗嗓药，免费送？”
“华夏商行疯了吗？这得是多大的手笔！”
“别愣着了！快抢啊！”
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向着高台涌来。
“大家不要挤！不要挤！排队！请大家排队！”
几十名早已准备好的黑衣护卫，立刻组成人墙，艰难地维持着秩序。
“每人，凭身份玉牌，限领三颗！排队领取，插队者，取消资格！”
李春生看着这堪比春运抢票现场的疯狂场面，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从今起，华夏商行的丹药，将彻底占领落霞城的市场。而那些传统的丹药铺，将在“免费”这记无情的商业铁拳之下，被彻底击垮，再无翻身之日。
然而，就在他享受着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用户狂欢”时，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却如同惊雷般，在广场上空炸响。
“好一个华夏商行！好大的手笔！”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饶耳中，其中蕴含的、属于金丹期修士的强大威压，瞬间让喧闹的广场，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惊恐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城主府的方向，一道青色的剑光，如同流星般破空而来，瞬息之间，便已悬停在了广场的上空。
剑光之上，一个身着青色道袍、面容俊朗、负手而立的中年男子，正居高临下地，用一种审视的、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高台上的李春生。
他的脚下，是一柄通体碧绿、流光溢彩的飞剑，剑身上散发出的凌厉剑意，让台下所有修士，都感觉自己的皮肤，像被针扎一样刺痛。
金丹剑修！
落霞城城主，柳寻风！
他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柳寻风的目光，扫过那台还在嗡嗡作响的钢铁机器，扫过台下那些因为他的出现而噤若寒蝉的修士，最后，落在了李春生那张依旧平静的、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的脸上。
“阁下，就是华夏商行的主事人？”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在下李春生，忝为华夏商行cEo。”李春生抬起头，与他对视，不卑不亢。
“cEo？”柳寻风的眉头，微微一皱，显然不理解这个词的含义。但他没有深究，而是冷冷地道，“阁下在我落霞城，又是开商行，又是斗丹，又是免费派药……搅动风云，好大的威风。”
“但阁下，似乎忘了一件事。”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一股磅礴的剑意，如同实质般的山岳，向着李春生，狠狠地压了过去！
“在我落霞城做生意，可曾问过我柳寻风，答不答应？！”
“又可曾，向我城主府，缴纳过一分一毫的……税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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