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滩研究所内部的暗流涌动，杨术旺与路瑶感受到的无形压力与日俱增。
安志春等人挽留的意图越来越明显，安排的工作密集且看似都至关重要，试图用繁重的任务和国家需要的道德枷锁将杨术旺牢牢拴住。
讨论离开事夷请求，总是被各种理由拖延、搪塞。
就在这僵持不下、气氛日益压抑的时刻，一封来自远方的加密急电，如同刺破阴云的利剑，为僵局带来了决定性的转机。
电报是通过研究所的内部保密线路，以最高优先级直接送达杨术旺手中的。
发报人：滦州县，罗锦松。
杨术旺在一位表情严肃的机要员监督下，在保密室内译出羚文。
随着密码本上一个个字码被对应翻译成文字，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沉了下来。
电文内容言简意赅，却字字千钧：
“杨术旺同志：红星电子厂核心设备已陆续到位，然光刻机、离子注入机、薄膜沉积设备等，结构精微，调校复杂，远超现有技术人员能力范畴。有人要调苏方遗留专家参与，被我婉拒。厂内技术团队连日攻坚，屡试屡败，精度始终无法达标，合格率近乎于零。项目已实质停滞，人心浮动，投入巨资恐将打水漂。电子厂乃滦州乃至后续诸多规划之核心，牵一发而动全身。此绝非寻常技术难题，非你亲自回返主持不可。情势危急，盼速归！ 罗锦松。”
电文的末尾，甚至能让人感受到罗锦松那焦灼无比、几乎要破纸而出的心情。
杨术旺握着译电纸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他早就料到，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要消化吸收他提供的那些超越时代的生产设备图纸并成功安装调试，必然会遇到巨大的困难。
但是，他没想到，困难会如此之大，竟然让整个项目濒临停滞！
光刻机是芯片制造的心脏，它的调校精度直接决定羚路图形的成败。
如果这一步卡住了，那么之前所有关于集成电路、关于数控机床、关于未来电子战的宏伟蓝图，都将沦为空中楼阁。
还有，苏联人要介入。
这封急电，来得太是时候了！
它提供了一个无可辩驳、且优先级极高的理由——红星电子厂的建设，不仅仅是滦州县的地方项目，它更关乎杨术旺为军区描绘的那个“自主芯片、先进电子战”的未来！
如果电子厂垮了，那么军区现在极力挽留杨术旺所追求的潜艇降噪、电子对抗等项目，其中长期的技术支撑也将随之崩塌。
杨术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急，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他将译电纸仔细折好，放入口袋，然后对一旁的机要员平静地，道：“请立即向研究所领导汇报，我有极其紧急且重要的情况需要当面陈述。”
很快，一间会议室内，研究所的主要领导，包括王所长、安志春，以及几位相关项目的负责人齐聚一堂。气氛有些凝重，他们都猜到可能和那封刚刚送达的加密电报有关。
杨术旺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在场所有人都视为可信任对象。
事实上，到了这个级别，他们也都有权限了解滦州县部分项目的战略意义，将罗锦松的电文内容核心部分进行了转述。
“……各位领导，”
杨术旺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道：“情况就是这样。”
“红星电子厂的核心设备安装调试陷入僵局，特别是光刻机，目前无人能够调校到位。”
“这意味着，我们规划中的集成电路生产线，无法启动。”
“没有自主可控的芯片，我之前所提到的，关于下一代电子对抗系统的‘可编程数字信号处理中心’，关于数控机床的控制系统，乃至未来更多高精尖装备的‘大脑’，都将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若是苏联人介入了，你们给我交代。”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一句话不容置疑，目光重点在安志春和那位支持延长借调的副所长脸上停留了片刻。
“我知道，研究所这边的项目也非常重要，潜艇的降噪、电子对抗的新思路，都处在关键阶段。”
“我也愿意尽我所能，为这些项目提供持续的支持和远程指导。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加重，道：“这里的项目，更多的是优化和突破，而滦州县的红星电子厂，是从零到一的奠基！”
“如果基础不牢，后面的所有大厦都无从谈起。”
“电子厂的停滞，影响的不仅仅是滦州县的经济建设，更直接关系到我们能否拥有未来信息化、智能化战争的底层支撑能力！”
“你们准备让我一直手搓，手搓一辈子吗？”
“嗯？”
他拿出那份电文副本，放在桌面上，道：“罗锦松同志在电报里得很清楚，此绝非寻常技术难题，非我亲自回返主持不可。”
“这不是推诿，而是事实。”
“那些设备的精密和复杂程度，超出帘前国内任何技术团队的能力上限。我必须立刻回去解决问题。”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
安志春的脸色变了又变，他张了张嘴，还想什么“可以派专家组支援滦州”或者“这边项目实在离不开”之类的话。
但是，在杨术旺那清晰无比、逻辑严密的陈述面前，尤其是在“芯片基础动摇”这个巨大且无法替代的风险面前，任何挽留的理由都显得苍白无力。
王所长沉吟良久，与几位领导交换了眼色，最终缓缓开口，一锤定音，道：“术旺同志的分析是对的。”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红星电子厂是未来诸多技术发展的基础平台，这个基础必须夯实。”
“这里的项目虽然紧要，但是不能以牺牲长远根基为代价。”
他看向杨术旺，语气郑重，道：“我代表研究所，同意你立即返回滦州县，集中精力解决电子厂的核心问题。”
“研究所这边，我们会组织精干力量，在你提供的方案基础上继续推进。”
“同时，我们希望你能够定期通过保密渠道，与我们保持技术沟通。必要时，我们也可以派出技术组，前往滦州县向你学习请教。”
杨术旺站起身，郑重承诺，道：“王所长，各位领导，请放心。”
“国之所需，我必全力以赴。”
“滦州县与研究所，目标一致，殊途同归。”
“我会尽快让红星电子厂运转起来，届时，我们才能更有底气，去攻克更前沿的技术堡垒。”
安志春看着这一幕，知道自己延长借调的计划彻底破产了。
他内心五味杂陈，既有计划失败的失落，也有对杨术旺口中那个芯片未来的憧憬，更有一种隐隐的预釜—
一旦杨术旺回到滦州县，如同龙归大海，再想用这种借调的方式让他长期离开，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就这样，罗锦松的一封加密急电，以其无可辩驳的理由和关乎战略根基的重要性，彻底打破了戈壁滩研究所试图扣饶暗流，为杨术旺的归途，铺平晾路。
一场围绕着人才与技术的博弈，暂时以杨术旺的胜利而告一段落。
归心似箭的杨术旺和路瑶，终于可以离开这片承载了太多秘密与奋斗的戈壁，返回那片正等待他们去创造奇迹的热土——滦州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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