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庄水电站的成功并网发电，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其产生的涟漪迅速扩散到了周边地区。稳定、廉价的电力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这让邻近的县市看得眼热不已。
第一个找上门来的，是位于滦州县东边，同属还乡河流域的兄弟县——安西县。
安西县的县长赵家旺和书记于宏超亲自带队，来到了滦州县取经。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
安西县境内，还乡河的上游，有一座建于大跃进时期的鸡冠子山水库，规模和库容比郭庄水库还要大一些。
他们希望能从滦州县购买一套水力发电机组，将鸡冠子山水库也改造成水力发电站，解决安西县城的用电难题。
对于兄弟县的需求，罗锦松表现出了大力支持的态度。
一方面，这符合上级提倡的兄弟单位互相支援的精神；另一方面，滦州县电机厂和水电站建设团队也确实需要更多的项目来锤炼技术、消化产能。
这单生意，既能赚钱，又能练兵，还能落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但是，在谈到付款方式时，赵家旺和于宏超面露难色。
安西县比滦州县还要穷，财政更是捉襟见肘，一下子拿出购买发电机组和配套设备的大笔资金非常困难。
赵家旺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罗县长，杨工，我们县的情况你们也清楚，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现金。”
“你看……”
“能不能用一部分土特产来抵货款？”
“我们安西县山区多，板栗、核桃、柿子饼这些东西每年都产不少，品质绝对好！”
这个提议让在场的滦州县干部们有些愕然。用农副产品抵工业设备款，在这年头可是稀罕事。
众饶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在场的技术核心杨术旺。毕竟，电机厂和相关的技术输出，很大程度上要看他的态度。
杨术旺几乎没有犹豫，直接表态支持，道：“我看可以。”
他看向罗锦松和赵家旺等人，解释道：“咱们县里各个厂的工人同志们，现在干活都很拼命，逢年过节发点实实在在的福利，能鼓舞士气。”
“安西县的板栗、核桃、柿子饼都是好东西，城里想买都不容易。”
“用这些抵一部分货款，既解决了安西县的困难，也让咱们的工让了实惠，算是互利互惠，帮助兄弟县城发展。”
他这番话得合情合理，既考虑了经济利益，也兼顾了政治影响和工人福利。
罗锦松听了，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发现，杨术旺不仅仅是技术上的才，在人情世故和大局观上，也在飞速地成长，越来越成熟周全。
罗锦松一锤定音，道：“好！杨术旺同志这个想法好！”
“就这么定了！具体抵多少，用什么价格算，让下面的人去详细谈！”
安西县的领导们喜出望外，连连道谢，心里对杨术旺更是感激了几分。
正事谈完，气氛融洽。
赵家旺和于宏超看着滦州县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尤其是那已经投产了，正冒着淡淡青烟的红星水泥厂，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于宏超忍不住开口问道：“罗县长，杨工，我们看到你们的水泥厂真是气派！我们安西县山里也有石灰石，你看……”
“我们是不是也能跟着建一个水泥厂？”
这个想法很自然。看到邻居靠某个产业发财了，自己有条件自然也想模仿。
然而，一直表现得很好话的杨术旺，这次却直接、干脆地摇了摇头。
“不行，安西县不适合建水泥厂。”他的语气很肯定，没有留下丝毫转圜的余地。
赵家旺和于宏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罗锦松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杨术旺没有卖关子，直接抛出了一个石破惊的建议，道：“我认为，安西县应该想办法，建造一个炼钢厂。”
“炼钢厂？！”赵家旺和于宏超同时失声，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炼钢厂？
那是他们一个贫困山区县敢想的事情吗？
技术、资金、资源，哪一样是他们能碰的？
“杨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于宏超语气带着质疑，道：“我们安西县穷山恶水的，哪来的铁矿？怎么炼钢？”
杨术旺神色平静，他当然不能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记忆告诉他。
在安西县西北部那片人迹罕至，被当地人称为穷疙瘩的深山里，蕴藏着一片高品质的铁矿脉，在二十一世界勘探发现，直接让那里的几个村子一夜暴富。
他只能用一种笃定的，带着技术权威口吻的方式道：“我不是开玩笑。”
“根据一些地质构造特征和零星的矿石样本分析，我认为安西县西北山区，存在大型磁铁矿脉的可能性非常高！”
“而且品位不会低！”
“与其守着可能存在的金饭碗要饭，不如放手一搏，组织力量进行勘探！”
他看向赵家旺和于宏超，道：“如果勘探确认有矿，哪怕初期规模一点，建一个的炼钢厂，也比建水泥厂有前途得多！”
“钢铁是国家最急需的战略物资，不愁销路。”
“一旦建成，不仅能彻底改变安西县的落后面貌，更能让西北山区那些苦哈哈的老百姓，真正过上好日子！”
赵家旺和于宏超被杨术旺这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设想震住了，脸上满是犹豫和怀疑。
勘探？
那需要钱，需要时间，万一没有呢？
岂不是血本无归？
还是建水泥厂看起来更稳妥。
眼看气氛有些僵，罗锦松开口了。
他虽然也惊讶于杨术旺的建议，但是长久以来建立的信任，让他选择站在杨术旺这边。
“老赵，老于。”
罗锦松语气沉稳，道：“杨术旺同志的眼光，你们来这一趟应该也看到了几分。”
“我们滦州县有今，很多关键决策，都是他力排众议提出来的。他安西县可能有铁矿，我觉得，值得你们赌一把！”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道：“这样，如果你们下定决心搞勘探，前期遇到什么困难，我们滦州县可以适当支援一些技术和设备。但是这条路，终究要你们自己选。”
罗锦松的表态，成了压垮赵家旺和于宏超内心犹豫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看着目光坚定的杨术旺，又看了看态度明确的罗锦松，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断。
“好！”
赵家旺猛地一拍桌子，道：“杨工，罗县长，我们信你们一回！”
“回去我们就组织人力，筹集资金，请地质队的同志，先去西北山区勘测！”
“如果真有铁矿，他娘的，我们安西县就砸锅卖铁，也要把炼钢厂搞起来！”
杨术旺按照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记忆指出那处矿脉所在地。
一场原本关于水电机组和水泥厂的访问，最终却以一个关于钢铁的宏大构想收尾。
安西县的领导们带着复杂而激动的心情离开了，他们或许还没有意识到，杨术旺今轻描淡写指出的那个方向，将在不久的将来，如何彻底改变他们那个贫困县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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