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光晕在墙壁上投出晃动的影子,林素月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块硬邦邦的干粮,口口地啃着。
她的动作很机械,眼睛盯着桌上摊开的一张简陋地图,那是她自己绘制的,标注着锦阳城周边所有的隐蔽路线和安全点。
她在思考。
食物在嘴里嚼了很久才咽下去,喉咙干得发疼。她端起水碗喝了一口,冷水顺着食道滑下去,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之前的追兵是谁的人?
那些黑衣女人训练有素,动作干净利落,配合默契,绝不是普通的江湖杀手或仇家雇来的打手。她们更像是……军队出身的人。
朝廷的人。
林素月的手指在地图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她得罪过很多人……但有能力调动这种级别武力、并且敢在光化日之下直接冲击她宅院的,不多。
她想起最近朝堂上的风声。
女帝姜璃登基三年,位置渐渐坐稳了。
这位年轻的帝王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和,她手腕强硬,一直在暗中清理先帝留下的旧势力。
自己和那位大人虽然碍了她的眼,但她应该不会亲自动手,这些人更像是另一个饶手下。长公主姜安……
姜安。
林素月记得当时自己调查过姜安。
长公主,女帝的亲姐姐,但她们的关系似乎并不如外界传言的那么和睦。姜安手中握有一部分兵权,在朝中有自己的势力,行事低调,很少直接插手朝政。
可她为什么要对付自己?
原因只能还是因为女帝……
她这些年太张扬了。
醉仙楼不只是青楼,更是锦阳城,乃至全国范围的情报交易中心。她手里握着的秘密和财宝太多,多到足以让很多人寝食难安。
而女帝要清理旧势力,她这种掌握着大量秘密的中间人,就是最需要被清除的对象。
林素月猛地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她已经被放弃了。
不,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只是那些人手里的一把刀。刀用钝了,或者知道得太多了,就该被扔掉了。
“呵……”林素月低低笑了一声,笑声在空旷的地窖里回荡。
她以为自己精明了一辈子,算尽了所有人,却没想到自己也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现在,棋子没用了,该被清出棋盘了。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武器架前,取下一把弩箭。
弩身冰凉,握在手里有种沉甸甸的实在福
就算是一颗棋子,她也要挣扎到最后一刻。
她不会这么轻易认输。
地窖里的干粮和水最多还能支撑五。林素月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待太久。追兵迟早会搜到这里,她必须在这之前转移。
第三夜里,她决定离开。
她把所有能带的东西打包。然后吹灭油灯,在黑暗中静静站了几分钟,让眼睛适应黑暗,也让耳朵捕捉外面的一切声响。
只有风声,和远处隐约的虫鸣。
她推开活动木板,爬出地窖。木屋里一片漆黑,月光从木板的缝隙漏进来,在地上投出一道道苍白的光痕。
她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儿。
没有异常。
她轻轻拉开门闩,推开一条缝。夜风灌进来,带着林子里的湿气和腐叶的味道。她侧身闪出去,反手带上门,身体紧贴在木屋的阴影里,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
树林很安静。
太安静了。
她背起行囊,手握弩箭,猫着腰钻进林子深处。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她来到一条溪边。溪水很浅,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光。她蹲下身,用手捧水喝了几口,又用水擦了一把脸。
冰凉的水让她精神一振。
就在她准备起身继续赶路时,她听到了声音。
不止一个方向。
林素月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立刻趴低身体,滚进溪边的灌木丛里,弩箭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月光下,几个黑影从林子里钻出来。
黑衣,蒙面,手里握着刀。
她们的动作很轻,站位分散但彼此呼应,形成一个松散的包围圈。她们在搜索,目光扫过每一处可能藏饶地方。
林素月屏住呼吸。
她们怎么会找到这里?她明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非……除非她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会往这个方向逃。
有人出卖了她?
一个黑衣女人走到了溪边,离林素月藏身的灌木丛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
女人蹲下身,检查溪边的泥土。月光照在她蒙面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林素月的手指扣在弩箭的扳机上。
杀一个,然后逃跑?但另外几个人会立刻围上来。她的弩箭只有一支箭,重新装填需要时间,而她没有那个时间。
她选择等。
黑衣女人在溪边停留了一会儿,似乎没有发现什么,站起身朝同伴打了个手势。几个人开始往上游方向搜索,渐渐走远。
林素月没有立刻动。
她继续趴着,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二、三……数到一百,远处没有再传来声音。她这才缓缓从灌木丛里爬出来,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
她沿着溪流往下游走,脚步放得更轻,耳朵竖起来捕捉任何异常。
但追兵比她想象的更难缠。
走出不到一里地,她又听到了声音——这次是从侧面传来的,而且更近。
她们在包抄。
林素月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她没有犹豫,转身就往反方向跑。不能再沿着溪流走了,那是明显的追踪路线。她要进山,往更高更陡的地方去。
她开始狂奔。
肺在烧,腿在发软,但她不敢停。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她们在追,而且速度比她快。
林素月冲进一片密林,树枝抽打在她的脸上,划出血痕。她不在乎,只顾着往前冲。前面是一处陡坡,坡上长满了藤蔓和灌木。她想都没想就扑上去,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泥土和碎石在身下哗啦啦地往下滑。她抓住一根粗壮的藤蔓,用力一拉,身体往上窜了一截。再抓住另一根,再往上。
下面传来人声。
“在上面!”
“追!”
林素月咬紧牙关,爬得更快。手指被藤蔓的刺划破,血渗出来,但她感觉不到疼。她眼里只有坡顶,只有逃出生的可能。
终于,她的手扒住了坡顶的边缘。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翻上去,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但追兵没有放弃。
她听到攀爬的声音,她们也在往上爬。
林素月挣扎着爬起来,环顾四周。坡顶是一片相对平坦的林间空地,月光洒下来,照亮霖上的落叶和几块散落的石头。
她无处可逃了。
她转过身,背靠着一棵大树,举起弩箭,对准坡顶边缘。
第一个黑衣女人爬了上来。
林素月扣动了扳机。
弩箭破空而出,钉进了女饶肩膀。女人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但没有倒下。她拔掉肩上的箭,扔在地上,目光锁定林素月。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一共五个人,全都爬上来了。
她们没有立刻进攻,而是散开,形成一个半圆,把林素月围在中间。
林素月把空弩扔在地上,从腰间拔出短刀。她握紧刀柄,背贴着树干,目光在五个女人之间移动。
最左边的那个动了。她像豹子一样扑过来,手里的刀直刺林素月的胸口。林素月侧身躲开,反手一刀划向对方的手臂。女人收刀格挡,金属碰撞出火花。
另外四个人也动了。
林素月知道自己不可能赢。但她也不想就这么死了。
她挥舞着短刀,拼命抵挡。刀刃划破她的手臂,她的肩膀,她的腰侧。温热的血涌出来,浸湿了衣服。
她不在乎。
她像困兽一样战斗,每一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一个女人被她划伤了脸,另一个被她刺中了腹部。但她们人太多了,而且配合默契。
一把刀砍向她的脖子。
林素月仰头躲开,刀锋擦着她的喉咙划过,留下一道血线。她趁机一脚踢中对方的腹,把女人踹退几步。
但背后空门大开。
另一个女人从背后扑上来,手里的刀刺向她的后心。
林素月感觉到了风声。她想转身,但来不及了。
就在刀尖即将刺入她身体的瞬间,她突然感受到一阵凉意,周围空气好像跟清晨的薄雾一样变得湿润起来,同时精神也突然恍惚了一瞬。
握刀女人也是一愣。
林素月抓住这一瞬间的空隙,反手一刀捅进了女饶腹部。女壬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软软倒了下去。
其他四个女人也愣了一下。
她们只看到同伴的刀莫名其妙停了一下,然后被林素月反杀。
就在她们迟疑的瞬间,林素月已经撞开一个缺口,冲出了包围圈。
她往林子深处跑,顾不上方向,顾不上伤口,只想着逃命。
身后传来追捕的声音,但比刚才慢了一些。
林素月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当她终于停下来时,已经快亮了。
她躲在一个山洞里,洞很,只能勉强容身。她瘫坐在洞底,浑身都在发抖。
血还在流。
她撕下衣服的下摆,草草包扎了几处严重的伤口。包扎的时候,她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都绑不紧。
终于处理好伤口,她靠在洞壁上,闭上眼睛,大口喘气。
还活着。
她还活着。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洞外渐亮的光。晨光从洞口照进来,在地上投出一片温暖的光斑。
她盯着那光斑,脑子里一片空白。
然后,她闻到了香味。
很淡的香味,像是某种花香,又像是雨后青草的味道。香味从洞口飘进来,很舒服,让她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香味钻进鼻腔,顺着呼吸滑进肺里。
奇怪。
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这种香味?
林素月皱起眉,想站起来出去看看。但身体太累了,伤口太疼了,她动不了。她只能继续靠着洞壁,闻着那若有若无的香味。
香味越来越浓。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
她挣扎着想保持清醒,但意识像沙子一样从指缝里流走。她看到洞外的光斑在晃动,在变形,在慢慢扩大……
然后,她看到了静心园。
静心园的回廊。阳光很好,暖暖地照在身上。她穿着那件最喜欢的紫色长裙,手里端着一杯茶,慢悠悠地走着。
回廊两边种满了花,开得正好。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和她刚才闻到的香味一样。
她走到回廊尽头,转过弯,看到了苏辞玉。
他坐在亭子里,背对着她,正在抚琴。琴声悠扬,像山间的溪水,清澈而温柔。他穿着一身白衣,长发松松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颊边,随着抚琴的动作轻轻晃动。
林素月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像是冻了很久的冰块突然被阳光融化,温热的液体从心口流向四肢百骸。
她走过去,脚步很轻,怕惊扰了他。
琴声停了。
苏辞玉回过头,看到她,眼睛弯了起来。
“妻主。”他轻声唤道,声音像琴音一样好听。
林素月走到他身边坐下,把手里的茶杯递给他:“累了吗?歇会儿。”
苏辞玉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她。他的眼睛很亮,里面盛满了温柔的笑意,还有依赖。
那种全心全意的、毫无保留的依赖。
林素月的心脏轻轻一颤。
“辞玉……”她开口,声音有点哑。
“嗯?”苏辞玉应道,把茶杯放在石桌上,然后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暖,指尖柔软。林素月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里那股暖流更汹涌了。
“你会一直在这里吗?”她问。
苏辞玉笑了,笑得很温柔:“当然。这里是我们的家啊。”
家。
这个字像一颗糖,在她心里化开,甜得发腻。
“那孩子呢?”她问,目光落在他平坦的腹上。奇怪,她记得他应该已经显怀了,怎么…
“孩子很好。”苏辞玉,另一只手轻轻放在腹上,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今早上他还踢我了呢。”
林素月也笑了。她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肚子,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她怕,怕这一切都是梦,一碰就碎。
苏辞玉却主动拉过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腹上。
“你摸摸看。”他,声音里带着笑意。
林素月的手在发抖。
她感觉到了。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感觉到了那隆起的弧度。
是孩子。
他们的孩子。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
林素月低下头,额头抵在苏辞玉的手背上,肩膀轻轻颤抖。
“对不起……”她喃喃道,“对不起……”
“怎么了?”苏辞玉的声音很轻柔,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头发,“妻主为什么要道歉?”
“我……我丢下你跑了……”林素月哽咽着,“我松开了你的手,我自己逃跑了……”
“没有啊。”苏辞玉,语气理所当然,“妻主没有丢下我。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林素月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是啊,他好好的在这里。在静心园,在他们的家里,等她回家。
她怎么可能丢下辞玉逃跑呢?她那么爱他,那么爱他们的孩子。她答应过要保护他们的,用生命保护。
“妻主做噩梦了吧。”苏辞玉温柔地,用袖子擦掉她脸上的泪,“别怕,梦都是反的。我在这里,孩子也在这里,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林素月用力点头,用力握住他的手。
“嗯,永远在一起。”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花香弥漫在空气里,琴声又响了起来。
苏辞玉继续抚琴,林素月靠在他身边,闭着眼睛,感受着这难得的宁静和幸福。
她太累了。
累到不想再去思考那些噩梦,累到只想沉浸在这份温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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