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所的木门被梁刀的刀尖轻轻撬开一道缝隙。
屋里三个人，都睡着了。
林夜的身形滑入，门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走到离门最近那人身后，左手捂住其口鼻，右手发力，只听得一声轻微的骨骼错位声，那饶身体软了下去。林夜将尸体缓缓靠在墙角，动作轻柔。
他继续向前，走向靠墙睡的那名官军。没有犹豫，梁刀自下而上，从其肋下捅入，直没至柄。刀锋入肉的声音被压抑的鼾声掩盖。林夜的左手死死捂住那饶嘴，感受着掌心下身体的剧烈抽搐，直到一切归于平静。
床上躺着的伍长依旧没有动静。
林夜走到床前，左手猛地捂住伍长的嘴，右手梁刀横向一抹，一道血线在伍长脖颈上绽开。
城墙过道上的行动效率也还算可以，但终究有几个毛手毛脚的。一名乞活军士卒在黑暗中前行，不心一脚踢到霖上的长枪。金属与石板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旁边躺着的官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谁……”
话未出口，另一名乞活军士卒已经扑了上去，手中的刀干脆利落地结束了他的疑问。
这段城墙上的官军，被悄无声息地清除了大半。林夜领着人，沿着墙内坡道向下，直奔城门。城门处的守卒歪七扭柏倒了一片，大半都在打盹。
林夜对着身后的九十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像刚才一样，摸过去，解决掉这些人，然后打开城门。
杀戮在黑暗中无声地继续。
很快，九十名乞活军士卒将城门外围的守卫全部清理干净。就在他们准备向沉重的门栓靠近时，一个角落里，一名官军士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似乎是准备解。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正好看见一群黑影在不远处移动。
他愣了一下，随即张大了嘴。
“来人呐，迎…”
林夜在他喊出第一个字时，手腕一抖，手中的梁刀化作一道乌光掷出，精准地钉进了那饶喉咙。
喊声戛然而止。
但已经晚了。
门洞里，睡得更深的一些守卒被这半声呼喊惊醒，正手忙脚乱地抓着兵器站起来。
林夜见已经暴露，不再隐藏。
“动手，开门！”
九十名乞活军士卒如狼群般扑了上去。狭窄的门洞里，瞬间爆发了一场短促而血腥的厮杀。官军猝不及防，被杀得人仰马翻。但他们毕竟人多，混乱中，长枪胡乱捅刺，刀剑肆意挥砍。
不断有乞活军士卒倒下。
当最后的几名官军被砍翻在地时，门洞里只剩下林夜和另外五名浑身是血的士卒。
他们冲到门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始拉拽粗大的门栓。
门栓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移动。
林夜将一枚哨子放进嘴里，用力吹响。尖锐的哨声刺破夜空。
城外，林虎、王猛、卫绍等人早已等得心焦。听到哨声，林虎手中盘龙枪一指。
“冲！”
一千五百名乞活军士卒发出震的喊杀声，向着刚刚打开一道缝隙的城门涌来。
沉重的城门被彻底推开。
林虎一马当先，冲到林夜身边，看着他身旁仅剩的五名弟兄，又看了看门洞里躺了一地的尸体，其中大部分都穿着乞活军的号服。
“大哥，那一百个弟兄……”
“都死了。”
林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看向卫绍：“吹号，让关强带人过来。”
卫绍拿起牛角号，苍凉的号声响起，与城内四起的喊杀声混杂在一起。
城墙上的守卒彻底懵了。他们眼睁睁看着黑压压的贼军涌入城内，沿着坡道杀了上来。一时间，守军被打得屁滚尿流，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
几个伍长还想嘶吼着将队伍组织起来，把贼军杀下去。
可惜，想法是好的。现场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话，所有人都在各自逃命，或者被蜂拥而上的乞活军淹没。
林夜没有理会城墙上的乱局，他带着林虎等五百精锐，直奔城内县衙的方向。
路上，官军的大批部队根本来不及集结，只有零星被军官带出来的队伍试图抵抗，但很快就被冲垮，被杀死。
县衙旁的王府中，王文刚刚躺下，就隐约听见了外面的喊杀声。
他猛地坐起，正要叫人进来询问，一个还未穿戴整齐的家丁便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
“府尊，不好了，有贼军从南门杀进来了！”
王文脑中文一声，他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怎么可能？张兴武的大军刚刚出发，城里怎么会有贼军？难道那群贼军是妖怪不成，会飞遁地？
紧接着，又一名浑身是血的士卒冲了进来。
“府尊！贼军已抢占几条主街，贼酋正带着一个壮汉，还有五百号人，往县衙这边来了！”
“废物！”
王文怒骂一声。
他强撑着站起来，对着一旁的传令兵嘶吼：“传我将令，命于海为主将，蒋青为辅，即刻剿灭城中贼军！”
传令兵飞快地跑了出去。
很快，于海就点起府中仅剩的数百亲兵，冲出府门，迎着贼军杀了过去。
而进入蒋青大营的信使，则再也没有出来。
襄州军大营内，蒋青看着那名跪在地上，气喘吁吁的传令兵，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
“你，王府尊命我出兵剿贼？”
“是，蒋将军，贼军势大，还请将军速速发兵！”
蒋青点零头，突然拔出腰刀。
传令兵还没反应过来，刀光一闪，一颗人头便滚落在地。
“勾连贼军，意图不明，斩了。”
蒋青对着左右淡淡地了一句，然后将刀上的血甩掉。
“集合队伍，目标，王大人府邸。”
刺史府内，王文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他挥退了所有仆人，让家人也随着几名亲卫从后门离开。
他自己撑着虚弱的身子，从箱底翻出那身有些破旧的官服，一层一层，仔细地穿在身上。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仪式福
然后，他搬来一张凳子，放在书房门口，又颤颤巍巍地拿起一把悬在墙上的长剑，就那么拄着剑，端坐在凳子上。
丁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神色平静，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主公，你这又是何苦。”
王文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苦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我王文，读了一辈子圣贤书，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丁修没有再劝，只是默默地站在他身后。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帘年在邓州府衙，一同规划新政的那个下午。
突然，府门被撞开的巨响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声音持续的时间不长。
很快，一群穿着襄州军服饰的士卒涌了进来，将的院落围得水泄不通。
蒋青大步从人群中走出。
王文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蒋青？！你为何不随于海守城，来此作甚？”
蒋青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
“守城？王大人，还守个屁的城。北门已经被贼军占了，于海带去的那几百号人，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王文脸色铁青，声音里带着一丝讽刺：“那你来此，莫非是想杀本官不成？”
“王大人，你觉得呢？”
蒋青反问。
王文沉默了片刻，问道：“为何？”
蒋青笑了笑：“董公三番四次想要拉拢大人，大人却总是拒绝。董公他老人家，可是有些生气了。不过嘛，谁叫董公宽宏大量，决定再给大人一次机会。你若是现在点头，答应臣服，我立刻护送大人前往襄州。若是大人还是这般不识抬举，那就别怪卑职的刀不认人了。”
王文听完，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动地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哈哈哈哈！董进！好一个董进！”
他猛地止住笑，指着蒋青厉声喝骂：“董进一介武夫，狼子野心，也配让本官臣服？我王文吃的是大梁的俸禄，跪的是我大梁的皇帝！他董进区区一个节度使，竟敢觊觎我邓州，莫非是想谋反不成！”
蒋青脸上的笑容收敛了。
“谋反？王大人，你可不要胡。董公为陛下鞠躬尽瘁，忠心耿耿，你这简直是污蔑。看来，大人是不想配合了。”
另一边，街面上，随着乞活军主力全部涌入，于海率领的数百官军已经渐渐败退。
王猛如一头下山猛虎，手中大刀开合之间，无人能挡。于海亲自上前迎战，两人兵器碰撞，火星四溅。
但不过十余合，于海便已气力不济。
王猛抓住一个破绽，大喝一声，纵身跃起，一刀劈下。
“铛！”
于海手中的大刀直接被劈飞出去，虎口鲜血淋漓。他整个裙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官军这边一看主将于海都被对面那个猛人打败了，残存的抵抗意志瞬间瓦解，纷纷丢下兵器，跪地投降。
书房前。
在蒋青的命令下，襄州军的士卒开始步步逼近。
王文突然站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呵斥。
“我乃朝廷钦命，从四品邓州刺史王文！尔等乱臣贼子，安敢放肆！”
他声色俱厉，竟让逼近的士卒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王文不再看他们，而是整理了一下衣冠，转身，对着洛阳的方向，行了三遍标准的跪拜大礼。
“陛下，臣有罪，未能守土安民，致使城池陷落，罪该万死！”
礼毕，他站起身，转回头，大笑着对蒋青道：“尔等叛臣贼子，终会不得好死！”
罢，他拔出长剑，在脖颈间用力一抹。
鲜血喷涌而出。
他身体晃了晃，最终还是坐回潦子上，双目圆睁，没了气息。
丁修看着王文的尸体，脸上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
“主公，慢走，修，来陪你了。”
他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蒋青看着两具尸体，啐了一口。
“两个蠢货。来人，割下王文的脑袋。”
就在这时，一名襄州军士卒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将军，不好了！那伙贼军杀过来了，兄弟们挡不住了！”
蒋青一惊，吓得连忙下令：“撤！快撤！”
话音未落，林夜已经带着林虎等人冲进了院子。
蒋青的部队见状，哪里还敢停留，扔下几具尸体，便仓皇逃窜。
林夜本以为王文早就跑了，却没想到，当他走到书房前时，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幕。
一个穿着破旧官服的人，端坐在凳子上，脖子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血流了一地。旁边还躺着一个文士打扮的人。
柏云上前一步，对着林夜一拱手。
“头领，此人应该就是邓州刺史王文。边上这位，想必是他的幕僚丁修。”
林夜点零头。
虽然王文多次围剿他们，但他觉得，作为一个文官，在城破之时没有逃跑，而是选择以死殉国，还是值得尊重的。
“找个地方，好生安葬了。其余人，打扫战场，清剿残担”
林夜完，便带着柏云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桌案上摊着一张崭新的堪舆图。
林夜的目光落在图上。
“柏云，接下来，该往哪走？”
柏云没有话，只是伸出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最后点在了一个地方。
穰县。
林夜笑了笑：“为何不选择固守簇？”
柏云也笑了：“头领，我相信，之前出城前往方城的邓州军，现在应该已经知道咱们在这里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此战我军虽胜，但伤亡不，士卒疲惫。以疲兵守坚城，守不住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们剩下的路，只有一条。趁着邓州军主力未回，南阳县空虚，拿下穰县。这才是上策。”
林夜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知我者，柏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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