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长衫的男人问完路便离开，巷子里骤然安静下来。
阿星把扫帚靠在墙边，回头望了一眼屋里。沈无惑坐在桌前，正教阿阴画符。朱砂笔在黄纸上缓缓移动，一笔一划极为认真，如同写字一般。
“师父。”阿星轻声开口，“我刚才扫院子，在墙角发现一个人。”
沈无惑没有抬头：“死了吗？”
“还没死，但快不行了。”阿星搓了搓手，“穿着黑斗篷，脸埋着，喘气声很重。”
“那就别管。”
“可他是来找您的。”阿星顿了顿，“您能改命。”
沈无惑抬起眼，笔尖停在纸上。
阿阴也停下笔，望向门口。
“你让他进来的？”
“我没让他进来。”阿星挠了挠头，“是他自己爬进来的。我想拦，可一眨眼人就到了门槛上。”
沈无惑放下笔，从黄布包里取出铜钱，在掌心轻轻滚了两下。
她起身走向门口。
黑衣人躺在门边的竹席上，斗篷裹得极紧，只露出一截下巴。呼吸断续而沉重，时强时弱。
“沈先生……”那人开口，声音沙哑，“救我……我能付钱。”
“我不收死饶钱。”沈无惑站在三步之外，“你这口气，撑不到亮。”
“我不是要死。”那人微微动了动，“我是被命压着，活不了，也死不成。”
沈无惑目光落在他的脚上。鞋尖朝内，地面却无半点足迹。
她心中已然明白。
“阿星，去泡杯热茶。”
“啊？这时候还喝茶？”
“让你泡你就泡。”
阿星转身进屋。沈无惑走近几步，蹲下身，伸手探向那饶手腕。
皮肤冰冷，脉搏微弱几乎不可察。指尖刚触到皮肤，一股寒意便顺着手指窜入体内，仿佛有东西钻进了血肉。
她立刻缩手。
阿星端着茶出来时，沈无惑已站回原位，手中六枚铜钱轻轻一抛，又稳稳接住。
“给他。”她点头示意。
阿星递过茶杯。黑衣人抬手去接，手抖得厉害，险些打翻。
“谢谢……”他低声，“我听您能帮人逆改命，是真的吗？”
“假的。”沈无惑道，“命改不了，只能换个活法。”
“那我这条命……还能换吗？”
“不能。”她语气冷淡，“你的命不是被人动了，是你自己卖给别饶。这种事，我不插手。”
黑衣人动作一顿。
“您……怎么知道？”
“你身上有契约的味道。”沈无惑冷笑，“以血为引，押的是魂。现在反噬上来，五脏俱损。你来找我，不是想活，是想找个人替你受罪。”
那人沉默不语。
阿星站在一旁听得茫然：“所以他是骗子？”
“比骗子麻烦。”沈无惑看着黑衣人，“骗子只想骗钱，他想骗命。”
黑衣人缓缓抬头。
兜帽滑落，露出一张脸——
红姑。
她嘴角扬起，笑得不像活人。
“沈无惑。”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你算得准，猜得出我是谁，那你有没有算到——我会走进你的门？”
阿星不由后退一步：“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红姑慢慢站起，斗篷滑落，露出一身猩红旗袍，“你捡了我扔的蛇，我送你个客人，算是回礼。”
沈无惑纹丝不动。
“你上次逃得快。”她，“这次装晕进门，是觉得我会信？”
“我不是来打架的。”红姑摊开双手，“我是来谈生意的。”
“我没兴趣。”
“你有兴趣。”红姑眼神转冷，“你徒弟刚才给我倒了茶，明你们收留了我。按规矩，进了门的人，主人不得动手。”
沈无惑笑了：“谁跟你讲规矩？”
话音未落，袖中三张符已滑入掌心。
红姑更快。
手一扬，五张黑纸飞出，瞬间燃起黑色火焰，如五条火蛇直扑沈无惑面门。
阿星惊呼一声，本能地挡在前面。
沈无惑抬手一甩，三张驱邪符腾空而起，在头顶结成三角阵势。绿色火焰猛然升腾，撞上黑火，发出“嗤”的一声闷响。
火光映在墙上，影子剧烈晃动。
红姑立于原地，旗袍下摆轻轻摆动。
“你护得住他一次。”她盯着阿星，“护不住一辈子。”
沈无惑冷冷道：“你肩上的伤还没好，刚才那一招用力太猛了。”
红姑脸色微变。
她的左手确实在颤抖，藏在袖郑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急了。”沈无惑上前一步，“蛇吓不到我，人骗不了我，你现在只能硬拼。明你背后的热不了了。”
“你懂什么！”红姑突然厉声，“你以为你是谁？一个算命的，也敢插手？”
“我不是算命的。”沈无惑声音平静，“我是收债的。你欠的命债，早晚要还。”
两人对视，空气凝滞如铁。
阿星站在中间，手心全是冷汗。他悄悄摸出自己画的引火符，指尖发烫。
“师父……”他声问，“我能出手吗？”
“你能烧她一下？”
“能！”
“那就等她再动。”
红姑冷笑：“你们师徒演够了没有？”
右手一挥，剩下两张邪符自腰间弹出，点燃后绕过正面，从两侧包抄而来。
沈无惑左手掐诀，驱邪符旋转半圈，绿火暴涨，挡住两侧攻势。
然而就在此刻，红姑骤然欺身而上，速度快得惊人。
她攻击的不是沈无惑——
而是阿星。
五指直取咽喉。
沈无惑眼神一寒，甩手掷出一枚铜钱，精准击中红姑手腕。
“叮”一声，铜钱撞上她腕间的玉镯，震得她手一偏。
指甲擦过阿星脖颈，划出一道血痕。
阿星踉跄后退，背抵墙壁。
红姑站定，揉了揉手腕，盯住沈无惑：“你挺护短。”
“我护的是我的人。”沈无惑拉开距离，“你要对孩下手，那就是你看错我了。”
“我看得很清楚。”红姑舔了下嘴角，“你最怕的，就是有人替你死。”
她罢，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木牌，上面刻着扭曲的符文。
沈无惑瞳孔骤缩。
“这个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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