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火焰在他眼底烧得极旺，却没把周围的寒气逼退半分。
反倒是那青衫客往前踏了一步，脚下的残雪发出极其细微的“咯吱”声，听着倒像是哪家顽童在偷咬脆糖。
林玄的手指在寒魄剑的剑柄上摩挲了两下，指腹触到冰凉的纹路，心里头反而定了几分。
他没急着拔剑，只是歪着头，像是遇着了多年未见却又叫不出名儿的老街坊，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慢悠悠地问道：“你……是谁？”
那青衫客也不恼，只是将被风吹乱的鬓发向后理了理，动作竟与林玄平日里喝酒时的习惯如出一辙。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冷飕飕的：“我是谁？这话问得有趣。你就当我是你走岔了路、没敢迈步去走的那条道儿吧。”
这话听着玄乎，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周遭原本呼啸的山风忽然停了。
不是渐渐止歇，而是像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硬生生地断在了半空。
空气里泛起一股子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既像是雷雨前的闷热，又像是陈年古墓开启时的霉湿，这股气息里裹挟着某种蛮横的劲力，似乎只要这人愿意，就连这山巅的石头、地上的雪，都得按着他的心意重新长个模样。
柳如是站在林玄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手里的《道遗录》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她那双平日里握笔极其稳当的手，此刻竟有些微微发颤。
她顾不得仪态，飞快地翻动着那些泛黄脆裂的书页，嘴里念念有词：“不对，不是这段……也不是这句……找到了！”
她猛地顿住动作，指尖死死按在一页残卷上，那书页上画着半个模糊的人影，旁边用朱砂批注的字已然有些褪色。
“林玄！”柳如是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一股子书卷气特有的执拗，“书上了，‘昔有剑神，不满数，自断经脉以逆行周，修无法之法，是为逆道。’这人……这人是传中那个因为要把捅个窟窿，结果被咱们这方地硬生生挤出去的‘逆道者’！”
林玄听了这话，眉头微微一挑，眼神却是越发锐利。
那边的秦雨桐可没功夫听这些掉书袋的话。
她是个直性子，只觉得那青衫客身上的气息压得人胸口发闷，连赤焰刀里的火劲都被压得缩成了一团。
“管他是什么道！”秦雨桐低喝一声，那声音脆生生的，透着股子不服输的泼辣劲儿，“赤焰卫听令！结‘焚锁灵阵’！哪怕是一只蚊子，也别想从这儿飞过去伤了林玄！”
随着她这一声令下，山腰处的三百赤焰战士齐刷刷地有了动作。
火把晃动，连成一条赤红的长龙，那些战士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兵刃上，瞬间激起一片灼热的红光。
秦雨桐更是干脆，直接从怀里摸出一张画满了鬼画符似的符咒，“啪”的一声贴在了心口。
那符咒一沾身，她整个人就像是烧着的炭火，气势陡然拔高了一截，手里的长刀嗡嗡作响，硬是用这股子蛮横的血气，在那漫的威压里撕开了一道口子。
“林玄，你只管看你的，若是这厮敢动，我先劈了他那张和你一样的脸！”秦雨桐横刀立马，挡在了林玄侧前方。
一直没话的沈妙音，此刻却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她那双总是带着三分雾气的眸子，死死盯着那个青衫客。
良久，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声音轻得像是一片落叶砸在水面上：“原来是你……我这身子里头藏着的那个，日日夜夜在梦里搅得我不得安宁的，就是你的影子吧？”
她没动，也没摆什么架势，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是在看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故人。
她体内的某种力量正在苏醒，那是一种与眼前这“逆道者”同根同源的共鸣，让她既想靠近，又觉着彻骨的寒冷。
林玄没回头，但他能感觉到身后这三个女饶动静。
他心里头热乎乎的，像是喝了半壶温好的黄酒。
“有点意思。”林玄笑了，这一笑，把他身上那股子守墓饶沉闷气全给笑没了，反倒显出几分当年剑神的疏狂来，“既然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好好唠唠。”
他闭上眼，没去管那个青衫客，反而是将心神沉进了自己的识海里。
那原本热热闹闹的系统界面，如今已经是一片灰暗，像是戏散场后的台子，空荡荡的。
可林玄是个细心人，他在剑冢守了二十年，最擅长的就是在灰堆里找火星子。
“老伙计，别装死。”林玄在心里头默念了一句，“我知道你还在。”
就像是回应他的呼唤，那识海深处原本死寂的角落里，忽然亮起了一抹极其微弱的金光。
那光并不刺眼，一闪一闪的，像极了守墓人夜里提着的那盏破灯笼。
紧接着，一行字迹歪歪扭扭地浮现出来，不像以前那般工整，倒像是谁用剑尖匆忙刻下的：
【隐藏任务触发：命运重写】
【任务目标：勘破“逆道者”真身，护住万域根基，莫让他改了这世道的规矩。】
【奖励：未知。】
【失败惩罚：这世上再无林玄此人，亦无剑冢。】
林玄猛地睁开眼，瞳孔里金芒一闪而过。
他盯着那青衫客，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又明知道那是假的。
“我当你是什么高人。”林玄忽然把寒魄剑往地上一插，双手揣进袖子里，一副看热闹的架势，“搞了半，也不过是个不服输的孤魂野鬼。怎么，当年那条路走不通，如今想借着我的身子，再走一回？”
那“逆道者”脸上的笑意终于收敛了。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在虚空中一点，就像是点破了一层窗户纸。
“孤魂野鬼？”他冷哼一声，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清朗，而是变得像是两块生铁在摩擦，刺耳得紧，“这世道，本就是胜者为王。什么道，什么规矩，不过是强者画下的牢笼。林玄，你以为你斩了那个伪道，就算是赢了？真是幼稚得可爱。”
他往前迈了一步，这一步落下，整座山峰都跟着晃了三晃。
“你看这，灰蒙蒙的，不好看。你看这地，脏兮兮的，也不干净。”逆道者抬手指，又指地，语气里透着股子让人毛骨悚然的狂热，“既然都不如意，那就毁了重来。真正的自由，不是打破枷锁，而是由我来决定，谁该活，谁该死，这该是什么颜色，这剑……该怎么用！”
话音未落，他那只抬起的手猛地向下一压。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什么花哨的剑气纵横。
就在林玄头顶的正上方，那原本漆黑一片的夜空，忽然像是被人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道漆黑如墨的光柱，无声无息地从那裂口中倾泻而下。
那不是光。
那是纯粹的“无”。
光柱所过之处，飞舞的雪花凭空消失了，呼啸的风声也戛然而止。
它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橡皮擦，正在蛮横地擦去这世间存在的一切痕迹。
“心！”秦雨桐的反应最快，她想都没想，合身就往林玄身前扑去，手里的赤焰刀带起一蓬烈火，想要去挡那道黑光。
“别过来！”林玄一声暴喝，身形一晃，竟是不退反进，直接迎着那道黑光冲了上去。
就在这一瞬间，他识海里那行刚刚浮现的任务提示，忽然像是风中的烛火，剧烈地闪烁起来，甚至连那一个个字迹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正拿着笔，要将这行字从他的脑海里，乃至从这方地的法则里，彻底抹去。
林玄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那股子从头顶压下来的力量，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
它不讲道理，也不讲剑法，它就是赤裸裸的“抹除”。
“想改我的命？”
林玄咬着牙，腮帮子上的肉都鼓了起来。
在那黑光即将触碰到他发梢的千钧一发之际，在他胸腔里那一颗跳动的心脏深处，有一声清越至极的剑鸣，正在酝酿，正在蓄势，仿佛一头沉睡了万年的古兽，终于睁开了一线眼缝……
喜欢剑墟万域，我这个守墓人斩破天道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剑墟万域，我这个守墓人斩破天道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