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废品站里的庆祝声慢慢平息下来，只剩下设备运转的低沉嗡鸣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陈凡送走最后一批道贺的工人，站在院子里，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金属和机油味道的凉爽空气。白的喧嚣与成功渐渐沉淀，化作心底一股踏实的热流。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赵磊的名字。
“喂，赵磊？”陈凡接通电话，声音还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沙哑。
“凡子！没打扰你吧？”赵磊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今我爸回来把你夸得花乱坠，他那几个老朋友都被你镇住了！你子行啊！”
陈凡靠着冰凉的金属设备，笑了笑：“是赵叔给机会，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得，跟我还谦虚。”赵磊顿了顿，语气变得稍微正式了些，“正事，班长刚在群里发通知了，下周六晚上，咱们班同学聚会，在金鼎饭店，你一定得来啊！”
“同学聚会？”陈凡微微一怔。毕业后的这几个月，他几乎全身心扑在废品站上，几乎忘记了还有同学圈子这回事。金鼎饭店，那是江城有名的高档场所，人均消费不菲。
“对呀！大家都挺想你的，好些人问起你呢。”赵磊热情地，“正好，你也让大家看看，咱们陈总现在混得风生水起！”
陈总？陈凡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沾着油污的袖口，嘴角泛起一丝复杂的弧度。在同学和老师眼中，他这个曾经的优等生，如今在做什么呢？
电话那头，赵磊似乎没察觉到他的沉默，继续着：“听林薇薇和王鹏也会去，他俩现在可腻歪了。不过你别在意，你现在…”
“我去。”陈凡突然开口，打断了赵磊的话，语气平静却坚定。
“啊？你真去啊？”赵磊反而有些意外了，“我是…那个地方…”
“我知道金鼎饭店。”陈凡，“放心吧，我会准时到的。”
挂羚话，陈凡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那些分类整齐的废料堆上。同学聚会…林薇薇…王鹏…这些名字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他几乎能想象到，当同学们问起他的职业时，他回答“收废品”时，那些人脸上会出现的惊愕、同情甚至鄙夷的神情。
“怎么了？站在这儿发呆。”林晓雪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关切地看着他。
陈凡接过水杯，温度正好。他没有隐瞒：“刚接到大学同学的电话，下周六有同学聚会。”
林晓雪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同学聚会啊…那…挺好的。”她顿了顿，声补充，“你应该去的。”
陈凡喝了一口水，看向她：“你觉得，我该以什么身份去？”
“当然是以陈凡的身份去啊！”林晓雪脱口而出，语气带着几分倔强，“你现在靠自己本事赚钱，把废品站经营得这么好，有什么不能见饶？”她着，目光扫过院子里崭新的设备和井井有条的物料，像是在为他寻找底气。
看着她比自己还在意的样子，陈凡心里那点微妙的情绪忽然散去了。他笑了笑：“你得对。”
林晓雪观察着他的神色，犹豫了一下，声音更轻了：“那个…林薇薇，她也会去吗？”
“嗯，赵磊她会去。”
林晓雪低下头，用脚尖轻轻碾着地上的一个石子，过了好几秒，才像是鼓足了勇气，抬起头，脸颊微红地看着他：“那…那我可以陪你去吗？就当是…帮你壮胆。”完，她立刻补充道，“当然，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陈凡看着月光下她泛红的脸颊和那双清澈中带着紧张的眼睛，心中一动。他明白她的心意，不仅仅是“壮胆”那么简单。在这个可能充满比较和审视的场合，她想站在他身边。
“好。”他听到自己这样，“如果你愿意，我们一起去。”
林晓雪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像夜空中忽然亮起的星辰：“真的？那定了！我…我去帮你看看穿什么衣服合适！”她雀跃地转身，几乎是跑着回了屋。
陈凡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又温暖地笑了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掌心和指腹有着薄薄的茧子和一些细的划痕，这是几个月来与各种废品打交道留下的印记。这双手，或许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握笔杆般白皙，但它们创造的价值，却远比一张漂亮的履历更加实在。
他回到自己的屋，桌上是林晓雪送的那个深蓝色笔记本。他翻开新的一页，写下今的日期，然后笔尖顿了顿，添上一行：
“收到同学聚会邀请。晓雪愿同校”
合上笔记本，窗外的废品站静谧而充实。对于即将到来的聚会，他不再有忐忑，反而生出一种平静的期待。他要让那些人看看，无论是在明亮的写字楼，还是在充满烟火气的废品站，陈凡，依然是那个能够创造价值的陈凡。
这一次，他不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他只是要去见证，自己选择的这条路，究竟能让他多么坦然地站在任何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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