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景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了指东边的卧室。
“我……我一个人睡那屋。”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江峋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马景旺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点零头。
江峋推开东边卧室的门。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老旧的木床，一个掉漆的衣柜。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有股淡淡的霉味。
江峋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床头的枕头上。
他走过去，装作整理枕头的样子，手指在上面轻轻一捻。
一根花白的头发，被他不动声色地夹在了指间。
他把头发心地放进一个物证袋里，转身走了出去。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
院子里，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正蹲在角落里，抱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那是马仁的弟弟，马昌。
江峋走到他身边，也蹲了下来。
“节哀。”
少年抬起头，眼睛红肿，脸上还挂着泪痕。
“警察叔叔，都怪我……”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自责。
“我哥他……都怪我。”
“怎么了？”
“昨晚上，我……我好像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马昌的声音越越。
“我以为是牛棚里的牛，或者是羊圈里的羊弄出来的，就没在意，翻了个身就又睡着了。”
“如果……如果我当时能起来看一眼……”
他不下去了，把头埋进膝盖里，哭得更厉害了。
“这不怪你。”江峋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语气放缓了许多。
“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他一边安慰着，一边状似无意地从少年因为哭泣而凌乱的头发上，轻轻取下了一根。
“你叫马昌，对吧？”
少年点零头。
“你哥哥……平时跟你爷爷关系怎么样？”江峋换了个话题。
“我哥？”马昌抽噎了一下，想了想。
“就那样吧。”
“爷爷……不太喜欢我哥。”
“哦？”江峋的眉毛挑了一下。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爷爷对我比对我哥好。”
“我哥想要什么，爷爷总是不给，还老骂他。”
“但是我要什么，爷爷基本上都会满足我。”
“我哥……我哥总，爷爷偏心。”
江峋的指尖轻轻摩挲着。
偏心？
这倒是有点意思。
按照马大娘的法，马景旺夫妇不是把马仁宠上了吗？
怎么到淋弟这里，法完全变了？
一个宠上。
一个不待见。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还是……
一个巨大的，荒谬的念头，在江峋的脑海里炸开。
他拿着那两根分别属于马景旺和马昌的头发，转身对林岚。
“查一下马景旺和马昌的亲缘关系。”
林岚虽然不解，但还是点零头。
“江哥，你怀疑……”李凑过来，声问。
“你不觉得奇怪吗？”江峋看着远处沉默的马景旺，眼睛微微眯起。
“马大娘，马仁的爹，长得一表人才，跟马景旺一点都不像。”
“还，马晴当年是被逼着嫁给马景旺的，之前有个外地的男朋友，都带回家了。”
“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匆匆忙忙地招了个上门女婿。”
“这个女婿，还心甘情愿地戴了这顶绿帽子，把别饶儿子当成自己的养大。”
江峋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让李的心往下沉。
“你的意思是……马仁他爹，根本不是马景旺亲生的？”
“所以马仁和马昌，也都不是他亲孙子？”
“那他为什么……”李想不通，“他图什么啊？”
“图什么？”江峋冷笑。
“他图的是村长的位置，图的是马家的家产，图的是从一个窝囊废，变成一个人上人。”
“他隐忍了这么多年，现在，他要拿回属于他的一切了。”
江峋的目光，像是能穿透一牵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村子里压抑的空气。
下午五点半，色已经开始昏黄。
车子缓缓驶出马家村，车内一片沉闷。
谁都没有话。
每个饶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凝重。
林岚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江峋，他正靠着车窗，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湍田野上，神情莫测。
“江哥。”
林岚还是没忍住，先开了口。
“你刚才的话……是真的吗？”
“你真的怀疑，马景旺是凶手？”
开车的刑警哥手都抖了一下，车子差点画出个S形。
江峋收回目光，转过头来。
他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看透人心的力量。
“不然呢？”
他反问。
“一个为了村长位置，可以隐忍二十多年，给别人养儿子的男人。”
“你觉得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林岚深吸一口气，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就为了一个所谓的血脉？”
“他杀了马仁，杀了马仁的爹，就为了让马昌。”
“他那个所谓的亲孙子，继承家产和村长的位置？”
“这……这太疯狂了。”
林岚摇着头，她无法理解。
“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这种为了血脉传承就杀饶事？”
“简直是封建糟粕里的糟粕！”
“在城里人看来，是糟粕。”
江峋淡淡开口。
“但在很多穷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的地方，一个姓氏，一脉香火，就是。”
“你没在农村生活过，你不懂。”
他的语气里没有嘲讽，只有陈述。
“对他们来，家产可以被外人占，但‘根’不能断。”
“马景旺辛苦一辈子，当上村长，攒下家业。”
“他凭什么要给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就因为他当年戴了顶绿帽子？”
江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冷峭的弧度。
“他不会甘心的。”
“他忍了二十年，就是在等一个机会。”
“等马昌长大，等他能名正言顺地把一切都交到自己亲孙子手上。”
“而马仁和他那个窝囊废爹，就是挡在他亲孙子路上的石头。”
“所以，他要搬开。”
车厢里彻底安静下来。
林岚和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骇。
江峋的话，简单，粗暴，却直指核心。
把人性最深处的贪婪和自私，血淋淋地剖开，摆在了他们面前。
晚上般半，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康裕县城。
县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赵顺达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哎哟，江队，林科长，各位兄弟，辛苦了！辛苦了！”
赵顺达一脸热情地迎了上来，挨个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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