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51年,秋。
秦昭襄王驾崩。
安国君继位,是为秦孝文王。
立华阳夫人为王后,子楚(异人)为太子。
这个消息,像一道横贯际的惊雷,以一种远超政预料的速度和方式,传到了邯郸。
它不是通过吕不韦的渠道,也不是经由赵高的刺探。
而是以一种最公开、最官方,也最致命的方式——由赵国朝堂,正式宣告。
那,政正在院中,用一柄的木弓,练习着瞄准。
这是吕不韦对她学习骑射要求的回应。
他最终还是没能(或者,是不敢)为她搞来真正的马匹和场地,但却送来了这张做工精良的拓木弓,和一壶没有箭头的练习矢。
院门,被“砰”的一声,从外面狠狠地撞开。
来的人,不是清瘦文吏,也不是哑仆。
而是一队身披甲擘手持长戈的赵国兵士。
为首的,是一名眼神阴鸷的军官。
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杀意。
赵姬正在廊下缝补衣物,看到这阵仗,吓得脸色惨白,手里的针线都掉在霖上。
她下意识地就想把政护在身后。
但政,却比她更快。
她几乎是在门被撞开的瞬间,就丢掉了手中的木弓,一个闪身,躲到了那棵海棠树的后面。
她的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更像一头训练有素的猎豹。
她的手,已经悄然握住了藏在衣袖里的、那柄吕不韦送的精钢短剑。
“秦国质子嬴政及其母赵姬,接令!”
为首的军官,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冰冷的语调,高声喝道。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视着院子,最后,定格在了躲在树后的政身上。
“秦王已立新太子。尔等已无用处。赵王有令,将尔等……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听候发落”四个字,他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所谓的听候发落,不过是处死前的一个官方辞。
尤其是对于她们这种身份敏感的前质子,在秦赵两国关系紧张到极点的时候,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当成祭旗的牺牲品,用来安抚赵国上下那早已沸腾的民怨。
赵姬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要瘫倒在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那个男人,她的丈夫子楚,他成了太子,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派人来救她们,而是……彻底地抛弃了她们。
他甚至连一个解释都没有,就直接让赵国朝堂,宣判了她们的死刑。
近十年的忍辱负重,近十年的苦苦支撑,在这一刻,化作了一个大的、血淋淋的笑话。
绝望,像潮水一般,将她彻底淹没。
然而,政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绝望。
甚至没有恐惧。
她的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片极致的、仿佛连灵魂都被冻结的冰冷。
她的大脑,在以一种超越极限的速度运转着。
子楚成了太子。
这本该是大的好消息。
但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是子楚过河拆桥,主动抛弃了她们这对会勾起他质子屈辱回忆的包袱?
还是,这是吕不韦的计划,出现了致命的纰漏?
抑或是……这本身,就是吕不韦计划的一部分?
一场最残忍、最血腥的金蝉脱壳之计?
无数的念头,在电光火石之间闪过。
但政知道,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了。
当赵国的暴力机器已经开始运转时,任何的道理和逻辑,都变得毫无意义。
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拿下!”
那军官见她们没有反应,不耐烦地一挥手。
两名兵士,狞笑着,手持长戈,朝着赵姬和政逼了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政动了。
她没有选择反抗。
她知道,以她现在的力量,面对这一队装备精良的兵士,任何反抗都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从树后闪身而出,但前进的方向,不是冲向那些兵士,而是……冲向了她自己的母亲,赵姬。
她的手中,那柄冰冷的精钢短剑,已经出鞘。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锋利的剑刃,横在了赵姬那纤细的、白皙的脖颈上。
“别过来!”
她用一种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嘶哑而狠厉的声音,尖叫道。
“再过来一步,我就先杀了她!”
整个院子,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惊得呆住了。
那两名逼近的兵士,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为首的军官,那张戏谑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他见过悍不畏死的勇士,也见过摇尾乞怜的懦夫。
但他从未见过,一个七岁的孩子,在面临绝境时,做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挟持自己的母亲作为人质。
这已经不是狠毒可以形容的了。
这是一种彻底颠覆了人伦常理的、最纯粹的、野兽般的求生本能。
赵姬也呆住了。
她能感觉到,脖颈上那冰冷的、带着刺骨寒意的剑龋
她能看到,自己女儿那双近在咫尺的、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
她不明白。
她完全不明白,政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政的头脑,却无比的清醒。
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是她在这盘死局中,为自己强行创造出的、唯一的一线生机。
她不能指望这些赵国兵士会心软。
但她可以利用他们的职责。
他们的任务,是活捉她们母子,押入大牢。
如果人质死了,尤其是以这种自相残杀的方式死在他们面前,他们的任务就等于失败了。
回去之后,必然会面临责罚。
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制造麻烦,来拖延时间。
“我数三声!”
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更加尖利。
“你们不退出去,我就立刻动手!”
她的手,微微用力。
一道血线,立刻从赵姬脖颈的皮肤上,渗了出来。
那军官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从政那双疯狂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毫不作伪的、真的敢动手的决绝。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逼迫下去,这个怪物,真的会当着他的面,割断她母亲的喉咙。
那样的场面,对他来,没有任何好处。
“……退后。”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那两名兵士,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听令,缓缓地徒了院门外。
“关上门!”
政继续嘶吼着,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狼。
“所有人都徒巷子外面去!不然,你们就只能带一具尸体回去!”
军官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手持短剑、挟持着自己母亲的孩子,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恐惧。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照做。
沉重的木门,被缓缓地关上。
院子里,重归寂静。
只剩下政,和她剑下那个瑟瑟发抖的、她名义上的母亲。
政依旧没有放开手。
她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脚步声渐渐远去,但她知道,他们没有走远。
他们只是徒了巷口,将这里团团包围了起来。
她赢得了短暂的时间。
但她,依旧被困在这座,即将变成屠宰场的……牢笼里。
“政……政儿……”
赵姬用带着哭腔的、颤抖的声音,问道。
“你……为什么要……”
政没有回答她。
她只是缓缓地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院子另一侧那堵半人高的、熟悉的土墙。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但她的眼神,却在无声地、疯狂地呐喊着。
赵高。
我的爪牙。
我的眼线。
现在,是你,该亮出你那被我磨砺了多年的、真正的獠牙的时候了。
如果你不能带我走出这个死局……
那么,你就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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