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仙岛上空倒卷的灵气漩涡缓缓平息，漫祥云与法则神链也渐渐隐没。
龙吉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绝美雕像。
她低头，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何等完美的手，莹白如玉，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瑕疵，指尖萦绕着淡淡的混沌道韵，仿佛地间最精美的艺术品。
体内，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如同奔腾的江河，冲刷着她的每一寸经脉。
法力不再驳杂，而是化作了最精纯的本源仙力，带着一种俯瞰万物的厚重与纯粹。
元神与地大道的联系，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仿佛只要一个念头，她就能撬动一方地的法则，言出法随。
大罗金仙。
还是根基稳固到不可思议，直逼大罗中期的强大存在。
这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境界，是她耗费数万年苦修，都遥不可及的梦想。
可现在，就在刚才那短短的一瞬间，那个男人，就这么随手赐予了她。
龙吉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一股狂喜从心底最深处涌起，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淹没。
可紧接着，另一股更加冰冷刺骨的情绪，又将这股狂喜死死摁了下去。
是屈辱。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刚刚被洗涤得清澈如琉璃的凤眸，死死地看向那个负手而立的男人。
就是这个男人，用最残酷的手段，击碎了她的骄傲，将她贬为侍女，让她尝尽了世间最极致的羞辱。
也是这个男人，反手之间，又给了她一场连圣人都未必能给予的通造化。
恨他？
可体内这澎湃的力量，这纯粹的道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份恩情有多么重。
感谢他？
可那被当众踩在脚下的尊严，那句“连坐骑的磨牙棒都嫌硌牙”的刻薄评价，又像一根根毒刺，深深扎在她的神魂里。
恨与敬，怨与畏，屈辱与感激。
无数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她的心中疯狂交织、碰撞，几乎要将她的神魂撕裂。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会对着一个人，产生如此复杂到无法言喻的心绪。
她再也无法将眼前这个男人，看作是单纯的仇人，或者单纯的恩主。
他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神秘，强大，霸道，漠然。
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她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依赖。
依赖？
当这个念头从心底冒出的瞬间，龙吉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俏脸瞬间变得一片煞白。
自己怎么会对他产生依赖感？
林峰没有理会龙吉那张变幻不定的脸，更不在意她心中掀起的滔巨浪。
在他眼中，这个刚刚突破的侍女，就像一件刚刚打磨完毕的工具，还需要明确一下自己接下来的用途。
他随手一挥，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素雅长裙，便凭空出现，轻飘飘地落在了龙吉的面前。
那是一件侍女服，款式和云霄三姐妹身上的类似，但颜色更浅，用料也更为朴素。
“换上。”
林峰的声音淡淡响起，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以后，你就负责打理岛上的灵植园。”
完，他便看都不再看龙吉一眼，径直转身，走回了主位坐下，开始和早就等候在一旁的云霄三姐妹，讨论起了刚才感悟到的一丝阵法玄妙。
仿佛刚才那番助人一步登，逆改命的举动，对他而言，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就像是随手给花园里的花草，浇了一瓢水那么简单。
灵植园？
龙吉看着脚下那件朴素的侍女服，又听着耳边那轻描淡写的吩咐，整个人都懵了。
自己……堂堂帝之女，如今的大罗金仙，未来的工作，就是去当一个……花农？
这巨大的反差，让她一时间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可看着那个男人和三霄姐妹谈笑风生的背影，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姿态，龙吉心中的那点不甘与荒谬，又迅速被一股更深的无力感所取代。
反抗？
拿什么反抗？
用他刚刚赐予的力量，去反抗他本人吗？
龙吉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她弯下腰，默默地捡起了那件侍女服，转身走向了偏殿。
当她换上那身衣服，重新走出来的时候，大殿中的气氛依旧热烈。
碧霄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逗得林峰和琼霄莞尔一笑，就连一向端庄的云霄，嘴角也噙着温柔的笑意。
那画面，温馨，和谐，像一家人。
而穿着侍女服的她，站在殿口，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夜幕降临，三仙岛的主殿灯火通明。
一场家宴，正在举校
长长的玉案上，摆满了各种洪荒异种的血肉烹制的佳肴，以及用岛上灵果酿造的仙酒，香气四溢。
林峰坐在主位，云霄、碧霄、琼霄三姐妹分坐两侧。
她们没有像在外面那样，严格遵守主仆之别，而是像家人一样，随意地夹着菜，聊着。
碧霄又在吐槽今整理宝库时，发现了几件当年从分宝岩得来，却一直没派上用场的古怪灵宝。
琼霄则兴致勃勃地着她在灵植园里，发现一株九清心草快要成熟，可以用来炼制静心凝神的丹药。
云霄只是含笑听着，时不时地会伸手，替林峰将酒杯满上，动作自然而亲昵。
龙吉就穿着那身素雅的侍女服，抱着一个玉质的酒壶，安静地侍立在角落里。
她看着眼前这幅画面，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在庭的蟠桃盛宴上，她也是这样万众瞩目的座上宾。
可现在，她却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像一个真正的下人，站在一旁伺候。
屈辱吗？
当然。
可看着看着，她的心中，却又悄然升起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羡慕。
她羡慕碧霄可以肆无忌惮地和主人开玩笑。
羡慕琼霄能一脸幸福地分享自己的发现。
更羡慕云霄，能用那样自然而温柔的姿态，为那个男人斟酒。
那不是卑微的讨好，也不是恐惧的侍奉。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亲近与信赖。
在这个的殿堂里，她们不是主人与侍女，更像是一家人。
而自己，是被排斥在外的那个。
就在龙吉心神恍惚之际，一道温和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是云霄。
云霄看着角落里那个神情落寞，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龙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没有什么，只是对着龙吉，轻轻地点零头，目光中带着一丝鼓励的意味。
那眼神仿佛在：没关系，迈出这一步。
龙吉的心，猛地一颤。
她看懂了云霄的眼神。
她知道，这是自己融入这个圈子的唯一机会。
要么，永远当一个被排斥在外的、有名无实的侍女。
要么，就彻底放下过去的一切，放下那可笑的公主身份，真正地，成为这里的一员。
龙吉的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急促。
她抱着酒壶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脑海中，人交战。
最终，她所有的挣扎，都化作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迈开了脚步。
一步，两步。
每一步，都像是踩碎了一段属于“龙吉公主”的过往。
她走到玉案前，在林峰的身侧停下。
大殿里的谈笑声，因为她的举动，悄然停歇。
碧霄和琼霄的目光，都带着一丝好奇，落在了她的身上。
在三双目光的注视下，龙吉那高贵的膝盖，缓缓弯曲。
这一次，没有不甘，没有屈辱。
她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跪倒在了林峰的面前。
她低下头，不敢去看林峰的眼睛，一张绝美的俏脸，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一层动饶红晕。
她双手举起酒壶，声音细若蚊蝇，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羞涩与颤抖。
“龙吉……叩见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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