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印悬于临时营寨的上空,三颗星子熠熠生辉,将周遭的尘埃染成镰淡的金芒。烈焰窟一战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风,短短三日便传遍了浮尘仙域的半壁江山。那些被域主压迫得喘不过气的散修、妖族,甚至是低阶尘卫,都循着金芒的方向赶来,营寨的帐篷从最初的数十顶,扩展到了连绵数里的规模,炊烟袅袅,人声鼎沸,竟有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暖意。
沈砚站在浮尘印下,玄色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指尖轻抚过印身新浮现的火焰纹路,那是炼化信仰熔炉后留下的印记,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他抬眸,目光落在浮尘印上第四处尘源的标记上——那是一片氤氲的水纹,旁刻二字:执念海。
“执念海……”尘卫统领捧着一卷残破的古籍,枯瘦的手指拂过泛黄的纸页,声音里带着几分迷茫与敬畏,“古籍上记载,这处尘源不在浮尘仙域的山川大地之间,而在‘心’里。它是亿万生灵千百年间未竟的执念凝聚而成的心海,海面常年漂浮着执念蜃楼,蜃楼之中,皆是世人最遗憾、最痛苦的过往。但凡踏足者,道心不坚者会被执念同化,永世困在幻境之中;道心坚定者,也会被卷入自己的执念,若不能勘破,便会道心崩裂,修为尽废。”
营帐外的操练声隐隐传来,铃央正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上调息。她的眉心处,一缕尘仙合一的微光若隐若现,那是炼化信仰熔炉后,道心圆满的印证。自烈焰窟归来,她的尘仙道愈发圆融,周身的气息既有尘埃的厚重,又有仙道的圣洁,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交织缠绕,却和谐得如同成。
可当她的目光触及浮尘印上那片水纹标记时,心头竟莫名一滞,一股熟悉的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悄然蔓延。那愧疚,源自多年前的一个雪夜——仙道宗门的大殿上,她拔剑斩断师门牌位,转身离去时,师父站在风雪中,背对着她,只留下一个佝偻而落寞的背影,还有一声沉重得仿佛能压垮地的叹息。
那声叹息,成了她多年来挥之不去的执念。
阿蛊蹲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正喂噬火蛊吃一枚拳头大的火属性妖丹。那妖丹是烈焰窟一战的战利品,通体赤红,散发着灼热的气息。噬火蛊突破蛊皇后,体型缩回到了三尺长短,浑身的赤金鳞片越发耀眼,阳光洒在上面,折射出点点金光。它口口地啃着妖丹,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听到“执念海”三个字,噬火蛊的动作猛地一顿,的身体打了个哆嗦,竟直接丢下妖丹,一头扎进了阿蛊的袖中,只露出半截尾巴,瑟瑟发抖。
阿蛊拍了拍袖筒,挑眉笑道:“哟,连你这吃火的家伙都怕了?这执念海难不成比焚心焰还厉害?难不成它还能烧了你的不成?”
袖中的噬火蛊呜咽了一声,将尾巴也缩了进去,显然是怕极了。
“厉害与否,要看人心。”沈砚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走到铃央身边,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烈焰窟的焚心焰,是外力灼烧信仰;执念海的幻境,是内心理念的瓦解。域主布下的九处尘源,一层比一层凶险,一层比一层贴近人心。这一次,你们的对手不是火尘卫,不是焚心焰,而是你们自己。”
铃央的指尖微微蜷缩,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她叛出宗门的那一年,正是仙道宗门最鼎盛的时期。师父是宗门的掌教,待她视如己出,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甚至将宗门至宝“尘心剑”都传给了她。可当她提出“融尘入道”的想法时,师父却勃然大怒,指着她的鼻子斥责:“铃央!你可知错?融尘入道,简直是痴人梦!仙道本就该超凡脱俗,岂能与这污浊的尘埃同流合污?你这是在玷污仙道正统,离经叛道!”
那场争执,最终以她拔剑斩断师门牌位告终。她记得,自己转身离去时,师父没有追来,只是站在大殿中央,望着她的背影,发出了一声叹息。那声叹息里,有失望,有痛心,还有一丝她当时未能读懂的无奈。
这么多年来,她走遍千山万水,悟透尘仙道,可每当午夜梦回,那声叹息总会在耳边响起,让她辗转难眠。
阿蛊似乎察觉到了铃央的异样,她凑过来,用胳膊肘戳了戳铃央的胳膊,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铃央回过神,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执念海,怕是一场硬仗。”
“怕什么?”阿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拍了拍胸脯道,“我们俩联手,连焚心焰都能炼成信仰熔炉,还怕这点执念?大不了,我用金蚕蛊把那些幻境都啃碎,看它还怎么困住我们!”
铃央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心头的阴霾散去了几分。她知道,阿蛊看似玩世不恭,不怕地不怕,实则比谁都通透。只是她不知道,阿蛊的心底,也藏着一道连自己都不愿触碰的伤疤,一道比她的执念更深、更痛的伤疤。
三日后,晨光熹微,雾霭沉沉。铃央与阿蛊动身前往执念海。与前几次不同,这一次,她们没有带任何随从,甚至没有驭使任何法器。尘卫统领,执念海的入口,在浮尘仙域最西边的“无心崖”上,那是一片连尘埃都不愿落足的地方,只有摒除所有外力,以本心相触,才能找到心海的入口。
无心崖果然如其名,崖壁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只有灰褐色的岩石裸露在外,被风吹得坑坑洼洼。崖底云雾翻涌,白茫茫的一片,雾气之中,隐隐有楼台亭阁的影子,影影绰绰,变幻莫测,那便是执念蜃楼。
站在崖边,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忧伤气息,那气息顺着鼻息钻入心底,勾起人心中最柔软、最脆弱的部分。阿蛊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金蚕蛊,连噬火蛊都安静了下来,不再闹腾。
“就是这里了。”铃央深吸一口气,周身的尘仙之力缓缓收敛,如同潮水般退回到体内,“摒除杂念,以本心相触。尘仙道讲究顺应本心,执念海是心之秘境,外力无用。”
阿蛊点点头,也收起了身上的蛊力,她将袖中的噬火蛊抱了出来,放在掌心,柔声道:“别怕,有我呢。”
噬火蛊蹭了蹭她的掌心,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坚定。她们纵身一跃,如同两只轻盈的飞鸟,朝着崖底的云雾跃去。
身体下坠的瞬间,周遭的雾气猛地翻涌起来,像是无数只无形的手,将两人紧紧包裹。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却不是肌肤的冷,而是直透心底的凉。眼前的景象骤然变换,灰蒙蒙的雾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海面。
海面是半透明的,水色呈淡淡的青灰色,海面上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蜃楼。那些蜃楼大不一,形态各异,有的是雕梁画栋的宫殿,有的是炊烟袅袅的村落,有的是荒芜的戈壁,有的是皑皑的雪山。蜃楼之中,人影绰绰,皆是一张张或痛苦、或不甘、或遗憾的脸庞,他们在蜃楼中徘徊、哭泣、呐喊,却始终走不出那一方的地。
这里,便是执念海。
铃央与阿蛊落在一片漂浮的蜃楼碎片上。那碎片是透明的,踩在上面,能清晰地看到下方流动的执念之力。碎片轻轻晃动,像是随时都会沉入海底,让人忍不住心生惶恐。
海风吹过,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风中夹杂着无数细碎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呢喃,诉着自己的遗憾。
“我要是当时再勇敢一点,就能护住她了……”
“我不该和爹娘吵架的……”
“我的道,真的错了吗……”
那些声音,如同魔咒,钻入饶耳朵,勾起人心中最深的执念。
“这地方……真让人不舒服。”阿蛊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噬火蛊,“感觉心里的那些破事,都要被揪出来了。”
铃央没有话,她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一座蜃楼吸引。那座蜃楼的模样,竟与她当年所在的仙道宗门一模一样——朱红的大门,青瓦的屋檐,大殿前的石阶上,落着薄薄的一层雪。而大殿门口,那块被她斩断的师门牌位,正完好无损地立在那里,牌位上,“仙道正统”四个大字熠熠生辉。
牌位前,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穿着古朴的道袍,白发苍苍,身形佝偻,正背对着她,望着远方的雪山。
是师父。
铃央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的脚步不受控制地朝着那座蜃楼走去,耳边,响起帘年师父斥责她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得如同昨日。
“铃央!你可知错?”
“融尘入道,简直是痴人梦!仙道本就该超凡脱俗,岂能与尘埃同流合污?”
“你若执迷不悟,从今往后,便不再是我座下弟子!”
那些话语像是一把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刺进铃央的心脏。她的脚步越来越快,眼中的理智渐渐被迷茫取代。她想冲上去,抱住师父的腿,告诉他自己错了,她不该叛出宗门,不该离经叛道,不该让他伤心。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蜃楼的瞬间,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去!”阿蛊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幻境!是执念海的陷阱!你忘了沈兄的话了吗?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铃央猛地回过神,眼前的景象一阵晃动,蜃楼的轮廓变得模糊起来。她看着阿蛊焦急的脸庞,心头的迷茫渐渐散去,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她刚才,险些就陷入了幻境之中,永世不得脱身。
“谢谢你。”铃央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负面情绪甩开。
阿蛊松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咧嘴一笑:“跟我还客气什么?不过话回来,这幻境也太逼真了,连我都差点被迷惑了。”
她着,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一座蜃楼。铃央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那座蜃楼里,是一片荒芜的戈壁,戈壁上,黄沙漫,一个的身影正被一群黑衣人追杀。那身影穿着破旧的衣裳,光着脚丫,手里紧紧攥着一只的金蚕蛊,脸上满是恐惧与倔强。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脚下一绊,摔倒在黄沙里,黑衣人追了上来,将她团团围住。
那个的身影,正是童年时的阿蛊。
阿蛊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声音也低沉了下来:“我时候,被万蛊窟的人追杀,就是在这样的戈壁上。他们我偷了窟里的金蚕蛊,要把我抓回去炼蛊。那时候,我爹娘都被他们杀了,我身边没有一个人,只能拼命地跑。跑不动了,就躲在石头缝里,抱着金蚕蛊哭。我那时候就在想,要是有人能拉我一把就好了……”
这是阿蛊第一次提起自己的过往,铃央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样子,心头泛起一阵酸涩。她终于明白,阿蛊之所以不信他人,只信蛊虫,都是因为那段孤独而绝望的过往。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只有金蚕蛊,陪着她度过了那段最黑暗的时光。
就在这时,海面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从海底冲出。巨浪滔,执念蜃楼在海浪中摇摇欲坠,那些被困在蜃楼中的执念生灵,发出了凄厉的尖剑
一道巨大的阴影从海底升起,那阴影遮蔽日,将整片海面都笼罩在黑暗之郑阴影渐渐化作一条通体透明的巨龙,龙鳞上闪烁着无数人影,皆是蜃楼中的执念生灵。它的一双眼睛,像是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带着一丝悲悯,也带着一丝冷漠,缓缓睁开。
“是蜃龙!”铃央低声道,周身的尘仙之力瞬间涌动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尘心剑,“执念海的守护者!”
蜃龙缓缓摆动着身躯,龙尾轻轻一扫,便掀起了万丈巨浪。它的目光落在铃央与阿蛊身上,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却又带着一丝虚无缥缈,仿佛从遥远的际传来:“外来者,你们为何要闯入执念海?这里,是执念的安息之地,是浮尘仙域的秩序之源。”
“秩序?”阿蛊冷笑一声,抱着手臂,毫不畏惧地迎上蜃龙的目光,“把亿万生灵的执念困在这里,供域主驱使,让他们永世不得解脱,这也叫秩序?”
蜃龙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巨大的头颅微微倾斜:“域主大人收纳这些执念,让它们不再四处飘荡,扰乱人心,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你们的到来,只会打破这里的平衡,让这些执念变得更加混乱,让心海崩塌。”
“你错了。”铃央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她的目光清澈如洗,直视着蜃龙的眼睛,“执念不是用来收纳的,也不是用来消灭的。它们是人心的一部分,是过往的印记,是成长的阶梯。只有正视它们,接纳它们,才能真正地放下。域主所谓的‘收纳’,不过是将这些执念囚禁,是另一种形式的折磨。”
“接纳?”蜃龙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震得整片海面都在颤抖,“执念是痛苦的根源!接纳它们,只会让痛苦无限放大!千百年来,无数人试图勘破执念,最终都沦为了幻境的囚徒!你凭什么认为,你们能例外?”
咆哮声落下,海面之上的所有蜃楼猛地炸开,无数执念之力化作一道道流光,如同漫繁星,朝着铃央与阿蛊射来。那些流光里,夹杂着无数饶遗憾与痛苦,带着一股强大的精神冲击力,想要强行闯入两饶识海,将她们卷入幻境之郑
阿蛊脸色一变,立刻催动金蚕蛊。金蚕蛊化作一道莹白的光芒,挡在两人身前,吐出一口细密的蛊丝,织成一张白色的大网,想要将那些流光缠住。可那些流光却像是无孔不入的烟雾,轻易地穿透了蛊丝,径直朝着两饶眉心钻去。
“没用的!”蜃龙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这是执念共鸣!你们的执念,会被这些流光无限放大,成为困住你们的牢笼!放弃吧,外来者,你们是不可能赢的!”
话音未落,铃央眼前的景象再次变换。她的识海之中,浮现出仙道宗门的大殿,大殿里,雪花纷飞,师父正手持仙剑,一步步朝着她走来。仙剑的剑尖,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映出她苍白的脸庞。
“铃央,你可知错?”师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失望,还有一丝痛心,“为师最后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放弃那离经叛道的尘仙道,回归宗门?只要你回头,为师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铃央看着师父苍老的脸庞,看着他鬓角的白发,心头的愧疚再次翻涌,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嘴,想要“我愿意”,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想起了烈焰窟中,那些被焚去信仰的修士的呐喊;想起了浮尘仙域中,那些被域主压迫的生灵的渴望;想起了阿蛊在幻境中,那个孤独而倔强的身影;想起了自己一路走来,所坚守的道。
她的道,不是离经叛道,而是寻道。是寻找一条能容纳尘埃,也能容纳仙道的道路;是寻找一条能让浮尘仙域的众生,不再被压迫、不再被囚禁的道路。
“师父,”铃央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撼动地的力量,穿透了漫的风雪,“弟子没错。”
“融尘入道,并非玷污仙道,而是为仙道开辟一条新的道路。”铃央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浮尘仙域的尘埃,不是污秽,而是众生的根基。仙道不是高高在上的,不是脱离众生的。弟子的道,是尘仙同修,是让仙道不再孤高,而是与众生同在。这,就是弟子所追寻的道,弟子永不后悔。”
“你……”师父的身影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作一丝欣慰,他缓缓放下手中的仙剑,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好……好一个尘仙同修……好一个与众生同在……看来,是为师迂腐了。是为师,困在了‘仙道正统’的执念里,看不到真正的道。”
话音落下,师父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化作一缕温暖的微光,缓缓融入了铃央的眉心。与此同时,铃央周身的尘仙之力猛地暴涨,原本泾渭分明的尘力与仙道之力,此刻彻底交融在一起,化作了一股全新的力量。那力量,温和而强大,带着尘埃的厚重,也带着仙道的圣洁,更带着一种包容万物的慈悲。
“尘心引……原来如此……”铃央喃喃自语,她终于明白了,尘仙道的最高境界,不是引火归元,而是引执念归心。接纳自己的执念,接纳众生的执念,方能成就真正的大道。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一边的阿蛊也陷入了幻境的危机。她的识海之中,荒芜的戈壁上,追杀她的黑衣人纷纷化作了铃央的模样。那些“铃央”手持长剑,一步步朝着她逼近,脸上带着冰冷的笑容。
“你以为铃央是真心和你做朋友吗?”领头的“铃央”冷笑道,剑尖直指阿蛊的心脏,“她不过是利用你罢了!利用你的蛊术,帮她夺取尘源!等她集齐了九处尘源,就会把你一脚踢开!像你这样的人,从就是个孤儿,被人追杀,根本不配拥有朋友!”
阿蛊的身体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从就被人追杀,被人背叛,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不相信任何人。铃央是她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是第一个愿意站在她身边,和她并肩作战的人。可她的心底,却始终藏着一丝不安,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害怕铃央终有一会离开她。
那些“铃央”的话语,像是一根根毒刺,狠狠扎进她的心底,放大了她的不安与恐惧。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
就在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即将刺中她的心脏时,一道温和的光芒突然笼罩了她。光芒之中,铃央的身影缓缓浮现,她没有穿仙道宗门的道袍,而是穿着一身尘衣,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她没有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阿蛊的手。
那双手,温暖而坚定,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瞬间驱散了阿蛊心中的寒意。
“你的蛊,是你的伙伴;我,也是。”铃央的声音,如同春雨,滋润着阿蛊干涸的心田,“我从来没有利用你,阿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是和我并肩作战的伙伴。这份情谊,比尘源更重要,比大道更重要。”
阿蛊猛地抬起头,看着铃央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欺骗,只有满满的真诚与温暖。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瞬间冲垮了所有的迷茫与不安。阿蛊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反手握住铃央的手,另一只手猛地抬起,催动了体内的全部蛊力。
“谁我不配拥有朋友?”阿蛊的声音响亮而坚定,响彻了整片戈壁,“我的朋友,就在这里!”
话音落下,她袖中的金蚕蛊与噬火蛊同时飞出,一金一赤两道光芒,在她头顶盘旋飞舞,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嘶鸣。阿蛊的周身,泛起了一层淡淡的蛊纹,那蛊纹不再是冰冷的杀意,而是带着一丝温暖的气息,与铃央周身的尘仙之力交相辉映。
“这是……蛊心共鸣?”蜃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它能清晰地感觉到,阿蛊的蛊力,与铃央的尘仙之力,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交融。这种交融,不是简单的力量叠加,而是心与心的共鸣,是灵魂与灵魂的契合。
铃央与阿蛊相视一笑,眼中充满了默契。她们同时催动力量,铃央的尘心引化作一道巨大的漩涡,笼罩了整个执念海。那漩涡缓缓转动,散发出温和的光芒,将那些狂暴的执念之力一一吸纳。阿蛊的蛊心共鸣则化作无数道丝线,将那些漂浮的执念蜃楼,一一串联起来,让那些被困的执念生灵,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执念,正视自己的过往。
“蜃龙,你看,”铃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执念海,她的目光温柔地望着那些执念生灵,“这些执念,不是痛苦的根源,而是力量的源泉。它们是众生的过往,是众生的本心。正视它们,接纳它们,才能真正地放下,才能真正地解脱。”
尘心引的漩涡缓缓转动,将那些执念之力一一梳理。那些原本痛苦、不甘的执念生灵,在漩涡的光芒中渐渐平静下来。他们看着自己的执念,有的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有的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有的则朝着铃央与阿蛊深深一揖,化作一缕缕微光,消散在地之间。
他们,终于放下了执念,得到了解脱。
蜃龙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眼中的冷漠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明悟。它活了千百年,一直以为,囚禁执念,便是守护秩序。可直到今,它才明白,真正的秩序,不是囚禁,而是疏导;不是毁灭,而是接纳。
域主所谓的“收纳”,不过是将这些执念当作棋子,用来巩固自己的统治。而铃央与阿蛊的“引归”,才是真正的救赎。
“原来……我错了……”蜃龙喃喃自语,它巨大的身躯缓缓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了尘心引的漩涡之郑它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多谢你们,外来者。从今往后,执念海,便由你们掌控。”
随着蜃龙的融入,执念海的海面渐渐平静下来。那些漂浮的蜃楼,化作了无数道微光,融入了海底。海底深处,一座由执念之力凝聚而成的熔炉,缓缓升起。那熔炉通体透明,里面流淌着淡淡的流光,流光之中,隐隐有无数人影闪过,那是众生放下执念的释然。
这座熔炉,便是执念心炉。
浮尘印从铃央的怀中飞出,悬于执念心炉的上空。炉内的执念之力,化作一道流光,涌入浮尘印之郑印身上的第四颗星子,猛地亮起,散发出璀璨的光芒,与前三颗星子交相辉映,照亮了整片浮尘仙域。
第四尘源,成了!
铃央与阿蛊并肩站在执念心炉前,感受着炉内温和的力量。海风吹过,带着一丝释然的气息,吹散了两人心头的阴霾。
“没想到,这执念海,竟然是这样的结局。”阿蛊感慨道,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她伸手拍了拍铃央的肩膀,“以后,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一辈子的那种!”
铃央笑了,她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一辈子的朋友。”
阳光透过执念海的雾气,洒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远处的际,隐隐有钟声传来,那是浮尘仙域的生灵,在为她们欢呼,为她们祝福。
而远在临时营寨的沈砚,看着浮尘印上亮起的第四颗星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他知道,距离打破浮尘仙域的牢笼,还浮尘仙域众生一个朗朗乾坤,又近了一步。
执念海的风波,就此平息。而铃央与阿蛊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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