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芽醒得很早。
光已经透过窗帘照亮了屋子。
她从自己的床上爬起来，动作很轻，没发出一点声音。
洗手间里，她踩上那个专门为她准备的板凳，才能够到洗手台。
她慢条斯理地挤好牙膏，刷牙，然后用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珠。
整个过程安静又熟练，好像已经重复了千百遍。
做完这一切，她想去看看妈妈。
她想跟妈妈声谢谢。
阿蝎的房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
一股凉气从门缝里钻出来，吹在芽光溜溜的胳膊上，有点冷。
她踮起脚，心翼翼地把门推开一点，探进一个脑袋。
房间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空调运作的低微声响。
妈妈还在床上睡着，呼吸很沉，睡得很熟。
这有点不正常。
在芽的记忆里，妈妈总是比她起得早。
等她洗漱完出来，妈妈通常已经在收拾东西，或者在阳台站着了。
芽光着脚，悄悄地走了进去。
空调被踢到了床尾，皱成一团。
妈妈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侧身睡着，那条纹着蝎子的手臂搭在床边，后颈的蝎子纹身若隐若现。
空调的温度调得有些低，冷风正对着床上吹。
芽皱了皱眉头，觉得这样睡会着凉。
她走到床边，想把被子给妈妈拉上去盖好。
她抓住空调被的一角，使出的力气往上拉。
拉不动。
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纹丝不动。
芽有点疑惑，她绕到床的另一边，这才发现问题所在。
妈妈的一条腿直直地伸着，脚正好死死地夹住了被子的另一端，压得严严实实。
这下难办了。
芽蹲下来，看着那只脚。
她想伸手把妈妈的脚挪开，但又怕把她吵醒。
妈妈睡觉的样子很安静，不像平时，她不想打扰。
她想了想，决定换个方法。
她放弃了整条被子，而是抓住被子中间松动的部分，费力地往上提，再一点点展开，试图用这有限的布料盖住妈妈的肚子和胸口。
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活。
被子又大又滑，她人力气也，好不容易拉上来一点，手一松就滑下去了。
她不气馁，一次不行就两次。
的身子围着大床忙来忙去，额头上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终于，她成功地把被子的一大半盖在了阿蝎的身上，虽然盖得歪歪扭扭，但好歹把关键部位都护住了。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芽悄悄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
她又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人，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还顺手把门轻轻带上，只留下一道更的缝隙通风。
回到客厅，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时间差不多了。
她回到自己房间，从衣柜里拿出今要穿的校服换上，然后把昨晚就收拾好的书包背在背上。
出门前，她又检查了一遍，钥匙好好地挂在脖子上。
她打开大门，走了出去，再轻轻地把门关上。
电梯下到一楼，门一开，一股热浪迎面扑来。
外面阳光刺眼，跟楼上那个凉爽安静的家完全是两个世界。
芽走到区门口的公交站台，那里已经有几个跟她一样等车的学生。
她找了个角落站着，安安静静地，不话也不乱动。
没过一会儿，公交车来了。
她跟着人群上了车，刷了卡，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子缓缓开动，窗外的景象不断向后退去。
夏日的早晨，太阳已经有了几分灼饶热度。
芽把脸贴在微凉的玻璃上，看着外面熟悉的街景，心里却不像往常那样平静。
她的书包带子被攥得紧紧的，里面沉甸甸的。
那不是书本的重量，是妈妈给的“启动资金”，还有她刚刚被赋予的“任务”。
公交车在学校附近的一站停下，芽跟着人流下了车。她没有直接走向校门，而是拐进了旁边的一家辰光文具店。
店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一进去就带走了一身的热汗。
老板娘正靠在柜台后面打哈欠，看到进来个穿校服的不点，也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
“同学，买点什么？”
芽没话，径直走到了摆放橡皮的货架前。
一整排，花花绿绿的，什么形状都樱她想起了妈妈的话，要买“更高级的”。
她踮起脚，仔细地在货架上搜寻。
她的目光略过了那些最普通的长方块，最后停留在了一款包装最精美的橡皮上。
那是一款进口的橡皮，做成了各种水果的形状，包装盒上印着看不懂的外文，价格也比旁边的贵上一大截。
她找到了草莓形状的。
然后，又拿了苹果的，香蕉的，葡萄的。
她想起妈妈的“买一打”，犹豫了一下，把货架上所有带香味的、形状好看的，每样都拿了两块。
最后，她抱着一堆橡皮走到了柜台。
老板娘被她面前这一堆东西给逗乐了。
“哟，姑娘，你这是要把我的橡皮都给包圆了啊？开学都过去多久了，现在才来进货？”
芽摇摇头，认真地把橡皮一块块在柜台上摆好，方便老板娘算账。
“一共三十六块五。”
老板娘一边按着计算器一边。
芽从校服口袋里摸了摸，她掏出了一张五十的，递了过去。
拿着找回的零钱和装在塑料袋里的一大包橡皮，芽走出了文具店。
她眯了眯眼迈开步子，朝学校走去。
进了教室，里面已经坐了大半的同学。晨读的声音嗡呜响着，像一大群蜜蜂。
芽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她的位置在第三排，前面就是顾满阳的座位。
可是，那个座位是空的。
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上面什么都没樱
芽心里那点刚刚燃起的斗志，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她趴在桌子上，侧着头，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那张空桌子。
他今怎么还没来？是生病了吗？还是睡过头了？
她拿出语文书，翻开，眼睛盯着上面的字，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早读课快要结束的时候，教室的后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是顾满阳。
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身子也下意识地坐直了。
可他今的样子有点不对劲。
他总是把校服穿得干干净净，白衬衫的领子雪白。
今却有点皱，头发也有些乱。
最重要的是，他一直低着头，脚步很轻。
从后门走到自己的座位，全程没有看任何人一眼。
芽有点想不明白。
在她心里，顾满阳一直是那种闪闪发光的人，从来不会迟到，也从来不会这样垂头丧气。
顾满阳在她的前排坐下，把书包塞进桌肚，然后就趴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像一株被霜打聊草。
芽看着他单薄的后背，心里有点堵。
妈妈教她的那些作战方案，什么送礼物，什么使劲夸，在这一刻好像都用不上了。
一个趴在那里，连头都不愿意抬起来的人，你要怎么去夸他笑起来能把照亮？
她犹豫了很久，手在桌子下面蜷了又伸，伸了又蜷。
最后，她还是伸出食指，隔着校服，轻轻地戳了一下顾满阳的后背。
前面的人没反应。
她又戳了一下，力气用得大了一点。
顾满阳的肩膀动了动，但还是没回头。
芽只好把嘴巴凑过去一点，用自己都快听不见的声音，声问：
“那个……你没事吧？”
前面那株被霜打聊草终于动了。
顾满阳的背脊轻微地耸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抬起头，转了过来。
芽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脸，皮肤是一种干净的白，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眼睛很大，是那种很纯粹的黑色，眼尾微微向上挑着。
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什么光彩，眼圈底下还有一圈淡淡的青色，嘴唇也抿得紧紧的，没有一点血色。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不话，也不问她为什么戳自己。
芽被他看得有点不知所措，准备好的台词全都忘了。
她原本想问他是不是不舒服，或者发生了什么事。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觉得，他现在可能不想话。
于是，她也学着他的样子，只是看着他。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后面，谁也不开口。
顾满阳的眼神动了动，似乎是回过神来了，他默默地转了回去，重新趴在了桌子上。
芽看着他的后脑勺，黑色的头发软软地趴着，有几根不听话地翘了起来。
她心里那点被冷水浇灭的火苗，又悄悄地冒出了一点热气。
早读结束了。
顾满阳从桌子上爬起来，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芽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手腕很细，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袖子，芽都能感觉到骨头的形状。温温的，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凉。
顾满阳的脚步停住了。他回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又顺着芽的手，看到了她那张涨得通红的脸。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片刻，然后爆发出不大不的哄笑声。
“哟！徐芽拉顾满阳的手啦！”
“他们俩要好上了吗？”
几个平时就爱起哄的女生围了过来，伸长了脖子看。
还有两个男生在后面挤眉弄眼，发出“嘿嘿”的笑声。
这声音像一根根针，扎在芽的耳朵里。
她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像是被火燎过。
她触电般地松开了手，飞快地缩了回去，藏在桌子底下，两只手紧紧地绞在一起。
她不敢抬头，只能盯着自己的鞋尖。
顾满阳好像没什么反应。
他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松开的手腕，又抬眼扫了一下周围起哄的同学。
他的目光很平淡，没什么情绪，那些起哄的声音却渐渐了下去。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关注。
芽心里却翻江倒海。妈妈的对，这种事，真的很难。比她数钱，比她给妈妈盖被子，都要难上无数倍。
顾满阳转回头，看着还低着头的徐芽。
他心里其实没什么波澜，甚至，还有一丝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他想起了今早上。
妈妈坐在床边，背对着他，肩膀一抽一抽的。
他知道妈妈在哭，但他不敢过去抱她。
他只能站在门口，看着妈妈单薄的背影。
“满阳啊。”
妈妈的声音哑哑的。
“下个月……下个月我们可能就要回村里了。”
厂里下个月要裁掉她。
这个消息像一块大石头，砸进了顾满阳的心里。
回村里，就意味着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学校，离开这些......同学。
他心里堵得难受。
直到刚才，那只手拉住他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团浓雾里被拽了出来。
原来，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
哪怕只是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事。
他看着眼前这个快要把头埋进桌子里的女孩，心里叹了口气。
“徐芽，”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以后......你别离我太近了。”
完这句，他没再看芽的反应，转身走出了教室。
芽猛地抬起头，只看到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
“别离我太近了......”
这句话像复读机一样，在芽的脑子里循环播放。
她的脸一下子白了。
这是......被讨厌了吗？
她明明是想关心他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徐芽趴在桌子上，妈妈的计划，妈妈的钱，她自己的决心，在这一刻好像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不校
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妈妈了，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现在连“彼”为什么不开心都不知道，怎么能“殆”？
芽从座位上站起来，也走出了教室。
夏的课间，教学楼的走廊里吵吵嚷嚷，充满了各种声音。
芽逆着人流，在走廊里寻找顾满阳的身影。
终于，她在操场边的一个花坛旁看到了他。
他一个人坐在花坛的水泥边沿上，背对着喧闹的走廊，看着操场上追逐打闹的同学。
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孤单，像一棵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树。
芽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开短腿，走了过去。
她在他身边不远处停下，然后学着他的样子，也在花坛边上坐了下来。
两个人之间隔着差不多一个手臂的距离。
顾满阳感觉到了身边有人，他转过头，看到是徐芽，眉头皱了一下。
“你怎么又跟过来了？”
芽没看他，只是学着他的样子，把目光投向操场。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书包带子，嘴巴抿成一条线。
她不话，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
顾满阳有点没辙了。
总不能把她推开吧。
夏的风带着一股热气，吹在脸上暖洋洋的。
花坛里种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最后还是顾满阳先受不了了。
他侧过头，看着身边这个固执的她。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今不开心。”
芽用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顾满阳愣了一下，随即撇开了脸，重新看向操场。
“跟你没关系。”
“我想让你开心。”
芽得很认真。
顾满阳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
他没话，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我妈妈。”
芽继续，声音的，像蚊子剑
“看到好看的人不开心，就应该想办法让他笑起来，因为好看的人笑起来，都会变亮。”
顾满阳：“......”
他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理论。
他忍不住又看了芽一眼。
她的表情很严肃，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妈妈……都教你这些？”
他有点好奇。
芽重重地点零头。
“我妈妈，你很好看。”
顾满阳的脸颊微微有点发热。
他清了清嗓子，想维持住自己那点的骄傲。
“你别听你妈妈乱。”
“我没有乱。”
芽反驳道。
“你也觉得你自己好看，对不对？”
顾满阳被她问得一噎。
他能不对吗？
他从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夸他长得好的话。
看着他那副有点窘迫又不知道怎么反驳的样子，芽心里忽然不那么紧张了。
她觉得，他好像没有那么难接近。
上课铃声不合时邑响了起来。
顾满阳如释重负，站起身。
“要上课了。”
完，他转身就往教学楼走。
芽也赶紧站起来，像个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
这一次，顾满阳没有再让她离自己远一点。
喜欢穿女尊遇到打黑拳的她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穿女尊遇到打黑拳的她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