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那抽噎渐渐平息。
阮白心翼翼地松开手，想让她躺好。
杏子顺着他的力道，重新躺回枕头上，只是那只捂着脸的手，迟迟不肯放下来。
病房里静得可怕。
阮白站在床边，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
他拉过之前坐着的板凳，重新坐下，就那么安安静静地陪着。
窗外，夜色更浓了。
周亚看着他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杏子终于放下了手。
她的脸肿，眼睛红得像兔子，沾着泪水的睫毛一簇一簇地黏在一起，看起来可怜又狼狈。
她躲闪着阮白的视线，声音又轻又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叫杏子。”
阮白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
“阮白。”
他。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杏子攥着被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她低着头，盯着被子上一个不起眼的褶皱，嘴唇嗫嚅了半，才挤出一句话。
“之前......对不起。”
她的声音得像蚊子哼哼，
“我不该抢你的东西吃。”
阮白：？
抢东西吃？
他脑子转了一下才想起来，是那个面包。
他当时气得不行，现在却觉得那点事根本算不上事。
“哦，那个啊。”
阮白拖长流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种东西，白给我都不吃，你要吃就拿去好了。”
杏子猛地抬起头，看着他。
她知道，他肯定记得。
那种时候，一点点食物，就跟命一样重要。
她抢了他的命。
可在他清澈的眼睛里没有半点责怪，只有坦然。
这句轻飘飘的话，拂去了她心头最后一点，也是最沉重的负担。
阮白浑身不自在，他最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点话题：“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问完他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废话，伤成这样，能不疼吗？
果然，杏子只是轻轻点零头，没话。
阮白绞尽脑汁，又憋出来一句：“医生你没什么大事，就是皮外伤看着吓人，养养就好了。”
他把从护士那里听来的话复述了一遍。
他完，又觉得气氛有点干，绞尽脑汁想找点话。
“医院的饭很难吃。”
杏子看着他，没吭声。
“我给你做饭吃，我做的饭，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杏子的眼圈又红了，但这次，她没哭。
她只是看着他，然后，嘴角非常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
这个动作牵动了她脸上的伤，让她疼得“嘶”了一声，表情瞬间又皱成一团。
“别乱动。”
阮白皱起眉，语气里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关牵
杏子听话地不动了，乖乖躺好。
“你......”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阮白下巴一抬。
“就凭她们？”
他没自己是怎么被姐姐救出来的，也没自己当时吓得魂都快没了。
在别人面前，尤其是女孩子面前，面子最重要。
杏子看着他那副神气的样子，眼神里多了一点光。
“谢谢你。”
她又了一遍，这次的声音，比之前清晰了很多。
阮白撇了撇嘴，没话，算是默认了。
又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大多是阮白在问，杏子声地答。
她的精神头很差，眼皮一直在打架。
很快，她的呼吸就变得均匀而绵长。
她睡着了。
脸上虽然还带着伤，神情却不再是之前的惊恐和绝望，而是透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安宁。
她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一个好觉了。
阮白看着她熟睡的脸，那张肿胀的脸上，眉头舒展开了，不再紧紧地蹙着。
他站起来，俯下身，轻轻地帮她把被角掖好。
动作有些笨拙，却很轻。
阮白在床边又站了一会儿，确认她真的睡熟了，才转身。
一回头，就对上了周亚投过来的目光。
周亚什么都没，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半融进夜色里。
昏暗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阮白就是觉得，姐姐看自己的眼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周亚确实觉得，白不一样了。
就在刚才，他用自己那还略显单薄的肩膀，为一个曾同样身处绝境的女孩，撑起了一片的，可以让她放声大哭的地。
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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