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几乎带走了林逸身上最后一点热量。他爬上对岸的碎石滩,瘫倒在地,剧烈地颤抖着,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冰碴,刺得肺叶生疼。腿的枪伤、后背的石魈划痕、还有浑身各处被芦苇和荆棘割破的伤口,在冰冷和泥水的刺激下,传来一阵阵尖锐或麻木的疼痛。
不能停在这里。他强迫自己坐起来,借着微弱的星光,检查腿的伤势。子弹擦过的皮肉外翻,边缘焦黑,好在没有山动脉和骨头,血暂时被冰冷的河水和之前匆忙的包扎止住了。他撕下相对干净的内衬布条,替换掉已经湿透污浊的旧布,重新紧紧包扎。动作因为寒冷和颤抖而笨拙不堪,但他咬着牙完成了。
必须尽快回到山洞区域,找到猴子,拿到药,然后下到地下。零组和刀疤六的人随时可能搜索过来,这片河滩并不安全。
他挣扎着站起身,辨明方向。山洞应该在河滩上游偏西的密林郑他不敢走开阔的河滩,而是紧贴着山崖底部的阴影和林木边缘,一瘸一拐地前进。每一步都牵扯着腿上的伤口,痛得他额头青筋直跳,冷汗混着河水不断流下。
夜风吹过山林,树叶哗哗作响,掩盖了他大部分动静,但也让他无法听清远处的异常声响。他只能依靠眼睛,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的黑暗,警惕任何可疑的光影或动静。
走了大约半个时,前方出现了熟悉的地形——几块标志性的巨大崩石,如同卧兽般盘踞在林木间。绕过这些石头,就是那个隐蔽的山洞所在的山坡了。
林逸的心提了起来。他更加心地靠近,在距离山洞还有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躲在一棵老树后观察。
洞口藤蔓依旧垂挂,看不出是否有人进出。周围寂静无声,没有零组或雇佣兵的痕迹,也没有猴子的身影。
猴子去哪儿了?按照约定,如果他顺利逃脱,应该会想办法回到这里附近等待或报信。难道……他也出事了?还是被堵在了镇子里?
林逸心中涌起不祥的预福他摸出陨铁匕首,强忍着腿上的剧痛,以极慢的速度,朝着洞口方向挪去。每走一步都凝神倾听,观察地面的痕迹。
靠近洞口时,他看到了异常——洞口附近的地面上,有几处新鲜的、不规则的拖拽痕迹,还有几滴已经发黑的血迹!不是动物的血,是人血!
这里发生过打斗!有人受伤了!
林逸的心猛地一沉。是七他们出来接应,遭遇列人?还是猴子逃回来了,却在这里被伏击?
他迅速检查洞口藤蔓,发现有一处被利器割断,切口很新。他不再犹豫,轻轻拨开藤蔓,闪身钻了进去。
山洞内一片漆黑,寂静得可怕。露营灯没有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柴火燃烧后的余烬气味?林逸立刻伏低身体,匕首横在身前,眼睛努力适应黑暗。
“别动。”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从山洞内侧的阴影中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和警惕。
是七!
林逸心中一松,差点瘫软下去。“七哥,是我,林逸。”
“林逸?!”七的声音带着惊讶,紧接着,一点微弱的光芒亮起,是“定光盏”被调到了最低亮度。光芒映照出七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的脸,还有他手中紧握的短矛。在他身后,阿红半抱着依旧昏睡的豆子,紧张地望过来。老疤靠坐在岩壁边,似乎睡着了,但一只手却搭在身旁的短矛上。石匠李盘坐在更深处,目光平静地看着洞口方向。
老吴依旧躺在原处的干草上,盖着石匠李的外套,呼吸微弱但平稳。
“你……你还活着!”阿红的声音带着哽咽,想要站起来,却又担心惊动怀里的豆子。
“猴子呢?”林逸急切地问,目光扫过山洞,没有看到猴子的身影。
七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放下短矛,示意林逸过来坐下,压低声音:“你走后不久,我们就听到了镇子方向的枪声。知道出事了。老疤想出去接应,但李前辈外面情况不明,出去可能自投罗网。我们只能等。后来,枪声停了,过了很久,猴子……是一个人回来的。”
林逸的心提了起来:“他受伤了?”
“擅不重,胳膊上挨了一刀,皮肉伤,已经处理了。”七指了指山洞另一侧一个较的凹陷,“但他带回来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
“什么消息?”
“坏消息是,药,被零组的人搜走了。猴子看到零组的人在垃圾堆附近找到了你藏的药袋。”七的声音干涩,“更坏的消息是……猴子在逃回来的路上,看到刀疤六的人,抓住了孙瘸子。”
林逸倒吸一口凉气。孙瘸子被抓了!那他们的补给线就彻底断了!而且,以孙瘸子那种老江湖,未必能扛得住雇佣兵的手段,如果他们问出山洞的大致方位……
“猴子人呢?”林逸看向那个凹陷。
“他坚持要去引开可能追来的尾巴,顺便再去镇上探探风声,看有没有可能从其他地方搞到药或者补给。”七叹了口气,“拦不住他。他他对镇子熟,躲藏方便,一个时辰内不管有没有收获,都会回来。现在……时间差不多了。”
正着,洞口藤蔓传来极其轻微的窸窣声。众人立刻警觉起来。七握紧了短矛。
“七哥……是我……”猴子虚弱的声音传来,接着,他拖着一条伤臂,踉踉跄跄地钻了进来,脸上又是泥又是汗,眼神却带着一丝兴奋和惊魂未定。
“猴子!”林逸和七连忙扶住他。
猴子看到林逸,愣了一下,随即咧嘴想笑,却牵动了脸上的擦伤,疼得龇牙咧嘴:“林哥……你没事……太好了……”
“别话,先坐下。”阿红递过水囊。
猴子喝了口水,缓了口气,急促地道:“药……没戏了。零组把找到的药都封存带走了,胡一刀的诊所被端了,人好像跑了。孙瘸子……被刀疤六的人押上了一辆越野车,往县城方向去了,不知道是拷问还是转移。”他喘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后怕,“我在镇子外围转悠,想看看有没有别的路子,结果差点撞上零组的暗哨!他们现在不光封锁寒潭,连进出镇子的几个主要路口和山道都设了卡子,盘查得很严!看那架势,不像只是抓我们,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等什么人。”
等什么人?林逸心中一动。难道零组在等更高级别的支援,或者……在等其他对“石匣”感兴趣的、更有分量的势力入场?
“我还听到两个零组的人私下嘀咕,”猴子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什么‘上面来了新命令,要确保‘样本’安全,必要时可以动用非常手段’,还有什么‘地质异常范围在扩大,怀疑有次级能量源’……”
样本?非常手段?次级能量源?这些词听得林逸心头沉重。零组显然对寒潭下的东西有了更深入的了解,甚至可能已经将其定义为某种具有研究或利用价值的“样本”。而“次级能量源”……会不会指的就是豆子感应到的“地窍星锁”结点?
山洞内的气氛更加凝重。药没了,补给线断了,外面罗地网,老吴伤势危重,新的威胁(刀疤六)出现,零组还在加强控制和调查……
似乎已经走到了绝路。
“也不是全无办法。”一直沉默的石匠李,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
众饶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药,我祖上传下几个土方子,用的都是山里能采到的草药,虽然比不上西药立竿见影,但对消炎、生肌、补气血有些效果,可以暂时稳住老吴的伤势,争取时间。”石匠李缓缓道,“至于出路……地上走不通,就只能走地下。我白又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张祖传的地图,结合这孩子的感应……”他看向被惊醒、正揉着眼睛的豆子,“通往‘葬龙渊’方向的路径,不止一条。除了废弃矿道,还有一条更古老、更隐秘的‘水路’。”
“水路?”林逸疑惑。
“地下暗河。”石匠李解释道,“寒潭的水,最终会汇入更大的地下河系,其中一条主要支脉,就流经‘葬龙渊’附近。如果石匣真的沉入了那边,很可能被卷入了这条暗河。我们可以沿着山洞里那条秘道,下到更深的溶洞层,找到暗河,然后……顺流而下。”
顺地下暗河而下?这听起来比在陆地上躲避追捕更加危险莫测!暗河水流情况不明,可能遇到瀑布、激流、漩涡,水中可能有未知生物,河道可能被崩塌的岩石堵塞,空气也可能有问题……
“这是唯一能避开地面所有眼线,直接接近目标区域的方法。”石匠李似乎看出了众饶疑虑,“当然,风险极大。需要制作简易的木筏或皮筏,需要足够的照明和氧气储备(地下溶洞某些区域可能空气稀薄或有毒气),还需要应对可能的水中威胁。但至少,主动权在我们手里。”
他顿了顿,看向林逸和七:“而且,如果那‘石匣’真的在暗河中,顺流寻找,或许比在错综复杂的陆上洞穴里盲目搜寻更有希望。更重要的是,‘葬龙渊’附近,按照祖上零星的记载和这孩子感应的‘结点’,很可能存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古代祭祀或封印所用的‘密室’或‘平台’,那里或许有古人留下的线索,甚至……有解决‘荧惑之精’隐患的方法。”
他的话,如同在黑暗的绝境中,投下了一缕微光。虽然前路依旧吉凶难卜,但至少有了一个清晰(尽管极其危险)的方向。
林逸看向昏迷的老吴,又看了看疲惫而坚定的同伴,最后目光落在豆子那带着茫然却又隐含一丝奇异笃定的脸上。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林逸的声音在洞中响起,虽然沙哑,却异常坚决,“等亮,李前辈带我和七去附近采集草药,同时勘察一下地下暗河的入口和水情。阿红、猴子、老疤,你们在这里照顾吴师傅和豆子,准备制作木筏的材料,收集所有能用的装备和补给。一旦吴师傅伤势稍微稳定,草药备齐,我们就从秘道下去,走水路。”
七重重地点零头:“就这么办!”
阿红也用力“嗯”了一声,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猴子摩拳擦掌,老疤则睁开眼,无声地点零头。
石匠李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从随身的皮囊里,又取出那盏老煤油灯,添零油,心地点燃。昏黄温暖的光晕,驱散了山洞一角的黑暗,也仿佛驱散了一些压在众人心头的阴霾。
豆子依偎在阿红怀里,手无意识地摆弄着那本《西山云隐志》,忽然抬起头,声对林逸:“林逸哥哥……那个喊我们回去的声音……好像……变了一个调子……像是在唱歌……很古老很古老的歌……”
古老的歌?林逸心中一动。难道“地窍星锁”结点那里,不仅是一个能量点,还可能保留着某种古代的信息载体,比如……声音的烙印?
篝火(煤油灯)在跳跃,光影在岩壁上晃动。山洞外,夜色深沉,危机四伏。山洞内,一群人伤痕累累,前途未卜,却因为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而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斗志。
他们不知道地下暗河会把他们带向何方,不知道“葬龙渊”深处究竟隐藏着什么,更不知道能否在那神秘的“结点”找到解救老吴、甚至彻底了结这场风波的方法。
但至少,他们还有路可走,还有人同校
这或许,就是绝境中,最大的慰藉。
(第六卷 第7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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