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寒风卷着碎雪，像无数把刀子刮在蒙家院的玻璃窗上。
蒙娇裹紧羽绒服站在屋檐下，呵出的白气刚飘起就被风撕得粉碎。
院角的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上挂着冰棱，在铅灰色的空下泛着冷光，已经是寒冬腊月，距离她原定回京医科大学的日子，已经拖了快二十。
“光建哥，真的不能再等了。”她第三次拨通电话，指尖冻得发僵，“我妈这边复查结果很好，学校的课题申报下周截止，再不回去就赶不上了。”
听筒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夹杂着许光建略显含糊的回应：“再等等，我打听的那东西有眉目了。”
“什么东西比我的学业还重要？”蒙娇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不就是株灵芝吗？等放假了再来找不行吗？”
“这你就不懂了。”许光建的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千年雌雄灵芝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到的，错过了这次，可能就得再等几十年。”
蒙娇皱紧眉头，语气里满是不解：“不就是长得久点的灵芝吗？再珍贵能比得上救饶医术？咱们研制长生疫苗才是正事，找这灵芝有什么用？”
“这千年雌雄灵芝作用大着呢。”许光建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郑重，“它蕴含的阴阳之气是炼制疫苗的关键辅料，能大大提升疫苗的稳定性，没有它，后续研究可能会卡在瓶颈。”
“我知道你研究有这么重要。”蒙娇将信将疑，“可也不能为了它一直耗在这儿啊，学校那边我真的等不起了。”
“我知道你的顾虑。”许光建放缓了语气，“我已经有了大致线索，再给我两时间，若是还没消息，咱们就先回京，怎么样？”
许光建本想还去余老先生那儿打听千年雌雄灵芝的具体下落，但又想了想，别人已指明了一个叫莫光银的人，再去就多此一举了。
蒙娇还想再些什么，口袋里的另一部手机突然响了，是父亲蒙校长打来的。她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时间点打电话，多半没好事。
“娇娇，你快到县医院来！”蒙校长的声音在电话里发颤，“你姐和华……他俩突然病倒了，上吐下泻的，跟你妈上次一模一样！”
蒙娇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她来不及多想，匆匆挂了许光建的电话，抓起围巾就往院外跑。寒风灌入领口，她却感觉不到冷，脑子里只有父亲刚才的话——跟妈上次一模一样。
县医院住院部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中药混合的怪味。
蒙娇冲进病房时，正看见护士在给蒙花挂点滴，姐夫李华蜷缩在另一张病床上，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姐！”蒙娇平床边，蒙花虚弱地睁开眼，眼球上布满红血丝。
“水……”蒙花的声音细若蚊蚋，刚一张嘴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起伏得像个破旧的风箱。
“怎么会这样？”蒙娇抓住旁边一位护士的手，“他们早上还好好的！”
“我们也查不出原因。”护士叹了口气，“李医生自己就是主治医生，院里的老专家都来看过了，血常规、电解质、ct做了个遍，啥问题都没查出来。”
蒙校长蹲在墙角抽烟，烟灰掉了满裤腿也没察觉。“刚才花还，昨跟你妈视频的时候，还拿你妈那只玉镯子笑呢……”
蒙娇心头猛地一震。她想起二十前，许光建给母亲胡光群治病时过的话——那玉镯沾了阴邪之气，接触多了会染病，尤其是血脉亲近的人。
当时姐姐蒙花还嗤之以鼻，许光建故弄玄虚搞封建迷信，姐夫李华也随声附和着。
“爸，我给许光建打电话！”蒙娇掏出手机，手指因为着急而微微发抖。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光建哥！我姐和姐夫病倒了！跟我妈上次一模一样！你快过来！”
“哦？”许光建的声音听不出急缓，“症状都对上了？”
“都对上了！他们快不行了！”蒙娇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急什么。”许光建轻笑一声，“这病邪性归邪性，两三内还死不了人。让他们受点折磨，也算是个教训。”
“你什么？！”蒙娇气得浑身发抖，“那是我亲姐！你到底来不来？”
“等着吧。”电话被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蒙娇把手机狠狠砸在床头柜上，蒙花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神涣散却带着一丝恳求：“娇娇……你跟许光建学了那么久……你能不能……”
“我不行啊姐！”蒙娇红了眼眶，“光建就教过我研究侏儒症的药物，他那套祝由术根本没教过我！我连符纸都不会画啊！”
李华艰难地侧过身，剧烈的腹痛让他额头直冒冷汗：“别……别指望……歪门邪道……查不出原因……转省医院……”
可他话没完，就猛地侧头吐了起来，黄绿色的胆汁混着血丝溅在白色被单上，触目惊心。
接下来的两，蒙花和李华的病情急转直下。
县医院的医生们束手无策，连省里的专家远程会诊都找不到病因。
看着两人日渐衰弱，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护士站的姑娘们都偷偷抹眼泪——谁都知道这对夫妻平时待人有多和善。
第三清晨，蒙校长终于忍不住了，亲自拨通了许光建的电话。“光建，算我求你了，快来看看吧……再拖下去，怕是真要出人命了。”
“蒙校长您别着急，我这就过去。”许光建的语气瞬间变了，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您在住院部楼下等我，我十分钟就到。”
蒙娇在住院部大门口来回踱步，鞋底碾着结冰的地面发出咯吱声。远远看见许光建穿着件黑色冲锋衣快步走来，她迎上去想质问，却被对方眼神里的严肃堵回了话。
病房里静得可怕，蒙花和李华躺在床上，胸口微弱起伏，脸色灰败得像蒙上了一层尸气。许光建伸手搭在蒙花腕脉上，手指冰凉，眉头微蹙。
“怎么样？”蒙校长紧张得屏住呼吸。
许光建收回手，转头对蒙娇扬了扬下巴：“没事，再拖三也死不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种话！”蒙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你快治啊！”
许光建没再调侃，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黄纸朱砂，手指捏着毛笔悬空比划。蒙娇注意到他指尖萦绕着一层极淡的白气，在昏暗的病房里若隐若现。
“咄！”他低喝一声，朱砂笔在黄纸上迅速游走，墨迹未干就凭空燃起幽蓝的火苗。符纸燃尽的瞬间，他从布袋里抽出七根长短不一的银针，针身上流转着奇异的光泽。
“百会、风池、膻汁…”许光建口中念念有词，银针精准刺入蒙花头部穴位。
不过片刻，蒙花突然剧烈咳嗽，一口黑红色的污血从嘴角涌出，落在白色病号服上像绽开了朵诡异的花。
“姐！”蒙娇惊呼着想上前，被许光建一把拦住。
“别动，邪祟离体呢。”他头也不回，手上银针变换着角度，蒙花又接连吐出几口污血，脸色竟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
用同样的方法治疗完李华，许光建收针时，窗外恰好透进一缕阳光。蒙花已经能轻声话，李华甚至能自己坐起来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蒙花摸着还有些发晕的头，看着许光建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李华更是羞愧不已：“许兄弟，之前是我有眼无珠，把真本事当成了巫术……”他顿了顿，鼓起勇气问，“您这祝由术，能……能教我两手吗？”
许光建收拾着银针，闻言笑了：“这东西讲究个机缘，不是一两能学会的。现在跟你这些，你也只能意会，没法言传。”他看了眼窗外，“等你们好利索了，我再跟你们细那玉镯的来历。”
蒙娇看着逐渐恢复生气的姐姐姐夫，又看了看一脸云淡风轻的许光建，突然觉得这个总是吊儿郎当的年轻人身上，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秘密。
寒风还在窗外呼啸，但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已经开始回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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