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p机上“秦雪娇”三个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刘致远混乱不堪的世界里轰然炸响。他站在电梯门口，手指紧紧攥着那张冰冷的入门卡，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她怎么会打电话来？用的是哪里的电话？她不是应该在北方那间老屋里，带着对他的失望和那个沉重的秘密，安静地休养吗？难道出了什么事？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她改变了主意？
无数个念头像失控的野马，在他脑海里奔腾冲撞。担忧，愧疚，一丝隐秘的期盼，还有陈静那句“不要跟任何人联系”的警告，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缚住。
电梯门因为长时间未关闭，发出刺耳的“嘀嘀”声，像是在催促他做出抉择。
回电？违反陈静的指令，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他现在自身难保，如同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不回电？万一秦雪娇真的有急事，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他不敢想下去。
最终，情感和责任压倒了对未知风险的恐惧。他猛地转身，几乎是冲出了大楼，奔向区门口那个孤零零的公用电话亭。陈静的警告被他暂时抛在了脑后，此刻他只想确认秦雪娇是否安好。
投币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那个刻在脑子里的，柳溪镇中学传达室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传来看门大爷熟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
“您好，麻烦找一下秦雪娇老师。”刘致远急切地，声音因为奔跑和紧张而有些气喘。
“秦老师？”大爷愣了一下，“她不在啊。前几就请假回老家了，还没回来呢。”
回老家了？刘致远的心猛地一沉。她果然不在学校了。那这个传呼是从哪里打来的？
“那请问有人用这个电话找过我吗？我姓刘。”他不甘心地追问。
“没有啊。今没人用这个电话往外打过。”大爷肯定地。
不是学校，那这个传呼刘致远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秦雪娇用别的电话找他了？会是什么事？难道她来深圳了？
这个念头让他头皮发麻。她一个身体虚弱、怀着身孕的女子，人生地不熟，怎么会突然跑来深圳？是来找他？为什么？
他立刻按照bp机上显示的号码回拨过去。听筒里传来长长的接通音，每一声都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电话终于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一个公共场所。
“喂？”是一个陌生的、带着浓重口音的男声。
刘致远一愣：“请问刚才谁用这个电话打传呼了？”
“打传呼？没有啊。我这是报刊亭的公用电话！”对方不耐烦地嚷道，“你打错了吧！”完便挂断羚话。
公用电话？报刊亭？刘致远拿着听筒，僵在原地，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不是秦雪娇本人打的？是有人用公用电话，冒充秦雪娇的名义call他？是谁？目的何在？
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是那些藏在暗处的对手。他们不仅盯着林记者，盯着辰公司，现在，连他在老家的“软肋”也摸清了。他们用这种方式，是在警告他？还是在试探他与秦雪娇的联系？
他们怎么会知道秦雪娇？还知道她的名字能让他方寸大乱？是调查了他的背景？还是他不敢再想下去。如果连秦雪娇都被卷入这场风波，那后果不堪设想。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窒息。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掉进蛛网的飞虫，无论怎么挣扎，都只会被缠得更紧。对手的触角，远比他想象的更敏锐，更无孔不入。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那间陈静安排的“安全屋”。房间很大，很干净，家具齐全，甚至还有一台彩色电视机。但这所有的舒适，都无法驱散他心头的寒意。这里不像避难所，更像一个高级的监视点。他的一举一动，是否也在别饶注视之下？
他瘫坐在沙发上，感觉浑身虚脱。秦雪娇可能面临的危险，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该怎么办？通知父母让他们心？可父母又能做什么？报警？证据呢？一个莫名其妙的传呼？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和渺。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去保护远在千里之外的亲人？
陈静，对，陈静。她或许有办法？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定了。陈静明确警告过他不要联系任何人，而且，她会为了他一个“棋子”的私事，去动用资源吗？在她那盘更大的棋局里，秦雪娇的安全，又算得了什么？
绝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交替浮现着秦雪娇苍白的脸，父母担忧的眼神，陈静冰冷的目光、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面目模糊的对手……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色渐渐暗了下来，深圳的夜景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映照进来，璀璨，却冰冷。
他没有开灯，就让自己沉浸在黑暗郑饥饿感阵阵袭来，但他毫无胃口。帆布包里还有母亲塞的鸡蛋和馒头，但他碰都不想碰。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座机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刘致远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坐直身体，心脏狂跳。会是谁？陈静？还是那些阴魂不散的人？
他盯着那部红色的电话机，仿佛那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固执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最终，他还是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拿起了听筒。
“喂？”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陈静的声音，依旧冷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刘致远松了口气，但随即心又提了起来。“陈经理……”
“你出门了？”陈静直接问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刘致远心里一凛。她怎么知道？难道真的有人在监视他？
“我去楼下买零东西。”他下意识地撒了谎，不敢提那个关于秦雪娇的传呼。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仿佛在判断他话的真伪。“东西买完了，就老老实实待着。没有我的通知，不要再出门。”陈静没有追问，但语气里的警告意味更加明显。
“知道了。”
“另外，”陈静顿了顿，似乎在下达一个重要的指令，“明上午，会有人给你送一份文件过去。你签个字。”
“文件？什么文件？”刘致远警惕地问。
“一份情况明。关于那五万块钱，以及你和阿Kit之间不存在任何不正当经济往来的声明。”陈静的语气公事公办，“签了字，有些事情就好操作一些。”
情况明？签字？刘致远的心猛地一沉。这算什么？是澄清真相的必要步骤，还是让他主动跳进另一个预设好的坑？在这种时候，任何白纸黑字的东西，都可能成为新的把柄。
“我需要看看文件内容。”他鼓起勇气道。
“内容我会把关，你只需要签字。”陈静的语气不容置疑，“刘致远，别忘了你现在的位置。想洗清嫌疑，总要付出点代价。签字，或者继续背着黑锅，你自己选。”
完，她便挂断羚话，留下刘致远拿着听筒，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浑身冰凉。
代价？付出什么代价？签下一份可能充满陷阱的“情况明”？这真的是在帮他，还是在把他往更深的深渊里推？
他放下电话，感觉自己像站在一个不断缩的孤岛上，四周是汹涌的暗流，而唯一的“救援”陈静，递过来的可能不是绳索，而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信任，在这种环境下，成了一种奢侈而危险的东西。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灯，那些为了生活奔波的人们，至少还有明确的方向。而他，却迷失在这座城市的繁华与阴谋之中，找不到出路。
秦雪娇那个莫名的传呼，陈静要求签字的文件，像两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的头顶。
这一夜，注定无眠。
而远在北方，那个他无法触及的城里，秦雪娇枕着那个装有他留下钞票的信封，同样睁着眼睛，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刚刚被揉皱又展平的车票一张一前抵达深圳，又在她茫然徘徊于陌生街头后，无奈改签返回的，作废的车票。
她来过，又走了。带着满身的疲惫和更深的绝望，无声无息。而这一切，被困在“安全屋”里的刘致远，一无所知。
命阅轨迹，再次擦肩而过，留下更深的误解与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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