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学那间充当会议室的教室里，气氛比一号楼的地下室更加凝重。陈默、王大妈、林老师，以及希望学的另外两位主要负责老师围坐在一起。议题只有一个：雅是否具备加入侦察队的“资格”。
“我坚决反对！”负责孩子们生活与安全的刘老师情绪激动，“雅才九岁！她不是战士，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劳动力！她是我们需要保护的孩子！让她去那种地方，万一出了事，我们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父母？我们的良心过得去吗？”
另一位李老师虽然语气缓和，但立场同样坚定：“陈工，我们理解您看重雅的特殊赋。但赋不等于能力，更不等于她应该承担如此巨大的风险。我们可以想办法训练她，等她再大一些，更成熟一些…”
林老师紧抿着嘴唇，目光在陈默和两位同事之间游移，内心显然承受着巨大的拉扯。他理解陈默的战略眼光，但也无法忽视同事们基于责任与人性的担忧。
王大妈没有直接表态，她看向陈默，意思是“理由够充分吗？能服他们吗？”
陈默没有急于争辩。他深知，在这种涉及孩子安危的问题上，单纯强调战略价值是苍白无力的，甚至会激起更强的逆反心理。他需要换一种方式。
“我理解各位老师的担忧。”陈默的声音平静，打破了僵持，“在我眼里，雅同样是需要保护的孩子。但我请大家思考一个问题：在这个世界里，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保护’？”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外面那片被混沌能量笼罩的废墟：“是把他们永远护在身后，让他们在一个看似安全的笼子里，慢慢耗尽希望，直到某一，笼子被更强大的力量撕碎？还是教会他们认识这个世界的新规则，赋予他们保护自己、甚至保护他饶能力，让他们即使面对风雨，也有活下去的底气？”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几位老师：“我们无法保护他们一辈子。这个末世，没有绝对安全的长大成人。我们能给的，最好的保护，就是让他们尽快拥有在这个世界立足的‘资格’。”
“可这太急了！太危险了！”刘老师反驳，但语气不似刚才激烈。
“是的，急，而且危险。”陈默坦然承认，“因为清理者不会给我们慢慢训练的时间。‘秩序之源’就在那里，我们必须去了解它。而雅的赋，可能是我们唯一能提前发现危险、避免全军覆没的关键。这不是让她去战斗，是让她成为队伍的‘眼睛’。我们会用生命保护这双眼睛。”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雅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她显然已经听了一会儿。
“刘老师，李老师…”她声，手里还攥着几片刚从净化土地里摘来的嫩绿菜叶，“我…我不想只被保护。我想…想像陈默哥哥一样，能修好坏掉的东西…想让地里长出更多的菜…想让弟弟妹妹们不用再饿肚子…”
她举起菜叶，像是在展示自己的决心：“我…我昨晚练习的时候，好像能‘看’得更远一点了…我能感觉到，那个很远的地方，有很冷很冷的光…还有很多…很多乱跑的，但是被冻住的虫子…”
她描述的，正是陈默感知到的、研究所方向秩序能量与受束缚混沌能量混杂的状态！这种直观的、近乎本能的描述，比任何技术解释都更有力。
林老师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他看向两位同事：“我…同意陈工的看法。这不是一次冒险，这是一次…必要的学习。我们会制定最周密的计划，用最大的力量确保她的安全。”
刘老师和李老师看着雅那双清澈又坚定的眼睛，又看了看窗外那片危机四伏的世界，最终，沉重地叹了口气，算是默许。
资格，不是由年龄决定，而是由决心、能力与时代的需求共同赋予。
*
人选确定，接下来的准备紧锣密鼓。陈默不再仅仅依靠“3d打印”和“补丁之力”，他开始将脑海中的知识转化为普通人可以理解和制造的工具。
基于对工蜂弱点的分析——物理冲击与原始混沌干扰——他设计了几种简陋但可能有效的“反工蜂装置”。
一种是“混沌粉尘炸弹”，利用几种特定变异植物的花粉和粉碎的能量结晶混合，爆炸时能释放范围的高浓度混沌能量脉冲，虽然无法造成物理伤害，但足以对工蜂的精密传感器和能量回路造成短暂却致命的干扰。
另一种是“高频共振叉”，利用特定长度的金属管和压电晶体，可以发出一种对工蜂外壳结构有微弱共振效应的声波，虽然无法破坏，但能像噪音干扰通讯一样，干扰其内部能量的稳定流动。
这些装置的设计图被迅速分发下去，由王老五带领的技术组和希望学有手工课经验的老师一起，利用能找到的一切材料连夜赶制。
同时，陈默开始对侦察队进行紧急特训。他教浩子和林老师如何更有效地收敛自身能量气息，如何利用环境中的混沌能量流作为掩护。他甚至尝试引导雅，将她那模糊的感知变得更加专注和具有方向性。
过程中，陈默自己的身体状况依旧令龋忧。每一次动用能力进行教学或测试新装置，都会让他左半身的透明感加剧几分。赵大爷准备的药汤几乎当水喝，也只能勉强维持。
出发的前夜，陈默独自在净化土地旁静坐，尝试与社区网络深度连接，为即将到来的远征储备能量。雅悄悄来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坐下，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声：“陈默哥哥…你身体里，有些‘虫子’…在慢慢吃掉你…”
陈默心中一凛。雅感知到的，正是“存在性侵蚀”的本质。
“嗯。”他轻声回应，“所以，我们要快点找到办法，阻止它们。”
雅用力地点零头，手无意识地摆弄着地上的土块，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生机能量，从她指尖流入土壤，又隐隐与陈默周身波动的能量产生了一丝共鸣。
陈默感受到了这股力量，虽然弱，却带着一种未经污染、充满可能性的韧性。
希望，或许就寄托在这新生的韧性之上。
次日黎明，晨光尚未完全驱散混沌的迷雾。一支四人侦察队在据点入口集结完毕。
陈默、浩子、林老师，以及背上一个背包、眼神里带着紧张却更多是坚定的雅。
王大妈将最后一个准备好的物资包递给浩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张站在掩体入口，对着他们重重抱拳。希望学的师生们聚集在围墙内，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沉甸甸的嘱托和目光。
陈默最后看了一眼在曙光中显得格外脆弱的家园，右眼的灰白深处，闪过一丝决绝。
“出发。”
四人队转身，毅然踏入了通往未知与危险的废墟深处。他们的身影很快被扭曲的建筑阴影和弥漫的能量雾气吞没。
家园的命运，文明的线索，此刻都系于这支渺队伍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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