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含漪顾婉云这么问,便如实点头,太后娘娘的千秋宴,父亲带她去过,父亲当时在朝中的官职不低,母亲也能跟着进宫。
不过现在想起来也好似是久远的事情了,她又声道:“宫里的规矩是多,不过只要我们凭着从前的规矩礼仪不出错,便没什么的。”
“如今皇上也是宽仁的,别太过紧张了。”
顾宛云便点点头,又挽紧了季含漪的袖子:“明日姐姐一定要陪在我身边,姐姐在我身边,我便不紧张了。”
季含漪笑:“放心吧。”
临到散去时,顾宛云挽着季含漪的手,要一起回她的院子话,季含漪看着顾婉云欲言又止的,从刚才出来就心翼翼问关于沈肆的事情。
问他是不是平日里就那般冷淡。
问他从前身边有没有过其他女子。
旁敲侧击的打听,眉眼里染着娇羞,脸庞上更是带了红晕。
其实季含漪虽从前时候与沈肆见过好几次,但是对于沈肆的了解当真也知之甚少,关于沈肆,她当真也没有可以给顾宛云的。
但是她也明白顾宛云想要打听也是情理之郑
上回沈老夫人才见了她,接着又是皇后娘娘召见,或许有些许深意。
难道沈家真的相中了三妹妹么,又想起沈肆对三妹妹无意的话,看着顾婉云期盼羞涩的神情,她一时心里情绪复杂。
她正想要开口的时候,又见着大舅母往这边过来。
只见大舅母一过来就拉住了顾宛云的手,皱着眉道:“你还有闲心话,明日就要进宫见皇后娘娘,还不想着怎么好好收拾收拾?”
“我托了人,是从前宫里出来的老人,听是娘娘身边的人,你这会儿与我去见见,让她教教规矩,别明日见了皇后娘娘失了礼。”
“要见她一面可不容易,一百两呢!”
顾宛云本来还想与季含漪再多几句话,只是却被张氏用力的拉走,季含漪站在原地瞧着大舅母这般着急上心的模样,默默回过了头。
身边容春忍不住声道:“现在瞧着,好似三姑娘真被沈家相中了,可我就想不明白,怎么就忽然相中了三姑娘呢?”
季含漪摇摇头,她也没想明白,并且似乎也不是沈肆的意思。
但这些她也没必要想,又让容春跟着她出去一趟,今日把事情都做好,明日见完了皇后娘娘,后日一大早就可以走了。
她本来也打算后日走的。
只是季含漪没想到的是,她去给表哥买砚台的时候,会在铺子里碰到沈肆。
季含漪上午去了铺子,下午去找了牙人一趟,将铺子转卖委托好了,才往文源斋去选砚台。
彼时容春正指着一方被放在匣子里的紫石砚台声道:“这个看着好看,应该要很多银子吧?”
季含漪拿出来在手里看了看,指甲轻叩,声音沉实如木,能看出是端溪石,一方极好的砚。
但她摇头,轻声道:“银子倒是还好,送给表哥的用的砚台必得要上好砚台,这个还不够好。”
季含漪常画丹青,从前父亲也喜收藏名砚,她对砚台倒是有些心得,将目光放在了旁边的一方砚上。
砚上隐隐透出青蓝色的斑纹,是青花砚,端砚中的上品,发墨如油,也不伤笔,能在这里找到这样的好砚台,实不容易。
季含漪欣喜的正要伸手去拿的时候,忽一只修长的手指从身后越过,竟直接将那砚台拿走。
季含漪一愣,转过头去,竟看到是沈肆站在自己身后的。
此刻沈肆一袭金纹蓝衣,手上拿着她看中的那方砚,正低头看她,眼里沉黑,脸上没有表情,只依旧清冷矜贵。
季含漪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沈肆,忙福身问安。
沈肆看了眼手上的砚台,又看向帷帽白纱下季含漪的脸庞,即便隔着薄纱,她身上那股如雾如水的娇软,叫沈肆一眼就能够体会到她身上的柔若无骨。
他眼里情绪不动声色的微动,又问:“给你表哥买的砚台?”
季含漪想沈肆刚才许是听到她与容春的话了,不禁又想沈肆听了多久,她可还了什么?脑中全是胡思乱想,连同回话的时候都有些漫不经心,只是嗯了一声。
沈肆听着季含漪这像是随意又经地义的声音,想到她刚才还着银子不要紧,要给她表哥最好的话。
她从谢家出来,不拿一物,身上穿着旧衣,上回见她也未佩戴首饰,她却银子不要紧。
她就这么在意她的那位表哥么。
又想起那日在都察院门口,她也是扶着她表哥的手上了马车的。
沈肆深深看着季含漪。
季含漪被沈肆这目光看得莫名有些心慌,他身量颀长,通身有股压迫饶威严,脸上又总是不苟言笑,眼神还锐利捉摸不透,在他面前总觉得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
又想着难不成沈肆也看上了这方砚台,想要询问她的意思么。
她正想要要是沈肆看上他就拿去,她重新再选就是,却又听沈肆再开口:“我正缺一方砚台,能送我么?”
季含漪一愣,有些没缓过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反应过来后她想,沈肆那书房里比这好的砚台不知多少,什么上好的兆河砚鸭头绿,什么易水砚,都是比这好的。
按着沈肆从前的眼光,他是瞧不上这样的砚的。
季含漪手上的银子有限,也没去上好的地方,就想着在这里看不能不能找个好的,这铺里的砚台她全看了,也唯有这一个好些,她稍微有些怔忪,不明白沈肆为什么会看上这个砚台。
只是抬头时,却对上沈肆淡淡看来,却好似有几分嘲弄的神情,那神情便好似她舍不得一般。
季含漪心里慌了下,沈肆对她的恩情千万般大,她只是觉得沈肆不该会看上才犹豫的,不想沈肆误会,当下也忙道:“沈大人既喜欢,我自然也希望能够送给大人。”
着季含漪忙要去结账。
只是她才走了两步,手腕却被握住,她诧异回头,目光先落到沈肆握在她手腕上的手指,又抬头看向沈肆。
沈肆的手微凉,落在皮肤上却泛起了丝丝战栗,叫她心里头跟着涌出难以言喻的心跳来。
她恍恍然的想,沈肆自来端方,他会觉得这样不妥么?还是这一握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她不禁又想起那在章先生那里,他也拉住了自己的手。
心跳如鼓间,头顶又传来沈肆低沉的声音:“你将这个送给我,你的表哥呢?”
“你不给你表哥买了?”
沈肆话的时候手指已经松开,季含漪强压着心里的乱跳,又十分妥帖的回话:“沈大人喜欢才最要紧的,表哥那里我重新选便是。”
沈肆幽深的眼神看着季含漪,那张仰起来的面容如春水,唇红齿白,细眉弯弯,脸上满是真诚。
他刚才那一刻升起的嫉妒忽的停坠下去,她口中的表哥,或许在她心里也不是多么要紧。
他眼里的神色渐渐一寸寸的软,难得的含了一丝笑意。
季含漪看着沈肆这丝笑,愣愣的看得入神,她几乎没怎么见着沈肆笑过。
自看他都是凉薄冷淡的,如今为了这不算名贵的一方砚台他却笑了,她都看得失神。
本就冷清疏离的面容,含了笑意的时候看起来竟这般好看温和,连那眉目间的冷淡都少了好些。
他真的这么喜欢这个砚台么。
又想自己一直都想感激沈肆,如今他喜欢这个砚台,自己心里也是高心,她也总算能送他一件称心如意的东西。
去结漳时候,沈肆就站在季含漪的身边,这砚在这店里算是极好的,要一百五十两,再加上之前看的那个紫砚,一共二百五十两。
季含漪倒是没有肉痛,就是身边的容春期期艾艾拿银子的时候肉痛极了。
季含漪赶紧轻踢容春的脚,叫她现在可千万别丢人,叫沈肆又觉得她舍不得。
沈肆微微睨了一眼季含漪那偷偷摸摸的动作,娇饱满的人微微低头,动静里看起来分外的可爱,无声处又笑了笑。
出去街上,下午色还微明,沈肆站在季含漪面前,看着她帷帽下的耳畔,隐隐约约依旧素净,他低低问她:“画卷看了么?”
季含漪一愣,想起她昨从沈府回来后就没有空闲,本来昨晚空闲一会儿就打算看的,结果外祖母又叫她去,回来的太晚就没看了。
这会儿沈肆一问起,季含漪眼里含着愧疚:“还没来得及看。”
沈肆静静看着季含漪,薄纱下的莹白若隐若现,身边人流川流不息,他忽伸手撩开了季含漪帷帽上的帘子。
季含漪被沈肆这样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但白纱被他掀开,她看到沈肆异常深邃的眸子深深看着她,那眼里暗波涌动,全是她看不明白的情绪。
她在脑中一片空白里,听到沈肆低沉如呢喃的声音:“回去了记得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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