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春,黄浦江上飘着薄雾。沈素秋蹲在芦苇丛里,止血草刚挖到一半,江堤上突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姓鼓子往东边跑了!
七八个黑衣壮汉提着斧头从眼前掠过。十六岁的素秋攥紧竹篓背带,忽然听见芦苇深处传来压抑的喘息。拨开枯黄的苇杆,穿学生装的少年正倚在石头上,白衬衫洇开大团血花。
别动。素秋按住他想要拔枪的手,从竹篓里翻出三七粉,这是青帮内斗,我本不该管。但师父医者仁心...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汽笛轰鸣,少年突然将她乒在地。
子弹擦着发梢飞过,在江面溅起水花。少年滚烫的血滴在她颈间,素秋摸到他腰间的玉牌,借着晨光看清上面盘踞的螭龙纹——这是青帮顾家的标记。
平安扣借你止血。少年扯断颈间红绳,和田玉贴着素秋掌心发烫,去四明公所找陈阿四...话音被新一轮枪声打断。等素秋从芦苇荡爬出来,只看见江面漂浮的船板,和手心里沾血的玉扣。
五年后秋雨夜,圣约翰医学院解剖室灯火通明。沈素秋握着柳叶刀的手突然顿住,福尔马林溶液里浮沉的断掌上,赫然缠着半截褪色的红绳。
死者左手指骨粉碎性骨折,右肩胛有贯穿伤...她在实验记录上疾书,突然瞥见红绳末端坠着玉质碎片。用镊子夹起对着灯光旋转,残缺的螭龙纹里隐约可见篆体字。
解剖室白炽灯管滋滋作响,素秋想起前日《申报》头版:青帮少当家顾砚声与日本商会千金订婚。玉扣在掌心沁出冷汗,窗外惊雷劈开雨幕,她仿佛又听见黄浦江上的枪声。
沈同学?解剖学教授推门进来,明日百乐门有场医学募捐酒会,你代表医学院出席吧。素秋刚要推辞,教授压低声音:顾家给教会医院捐了十台x光机,指明要你作陪。
水晶吊灯将百乐门舞池照得雪亮。素秋攥紧珍珠手包,黑色燕尾服的身影从镜面廊柱转出。金丝眼镜后那双桃花眼与记忆重叠,只是眼尾多晾寸许长的疤。
沈姐穿月白缎子果然好看。顾砚声指尖拂过她旗袍立领,激得素秋后退半步,五年前你医者仁心,如今怎么见我就躲?他笑着抿了口白兰地,琥珀色酒液滑过喉结,素秋忽然想起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断掌。
法租界广慈医院三楼,素秋抱着病历穿过长廊。枪声炸响时她正给307床换药,玻璃窗应声碎裂。护工尖叫着趴倒在地,素秋却看见顾砚声从对面洋房台跃下。
蹲下!她被乒在病床下,温热血珠溅在护士帽上。顾砚声的左臂软软垂着,右手还握着勃朗宁:沈医生现在信了?青帮比医院危险。他呼吸喷在她耳后,血腥味里混着沉水香。
素秋摸到他肋下枪伤:失血800cc以上,需要立刻手术。手术灯亮起时,麻药中的男人突然抓住她手腕:当年我去四明公所...其实想让你别来上海...
无影灯在素秋睫毛上投下细碎阴影。她剪开染血的西装马甲,狰狞伤口旁有道淡粉色的旧疤——正是她用平安扣压住的位置。手术刀划开皮肉时,昏迷的人呢喃了一声。
霞飞路公寓飘着中药香。素秋掀开砂锅查看当归黄芪汤,忽然被揽进带着硝烟味的怀抱。沈医生不是我失血过多?顾砚声下巴抵在她肩窝,怎么补血汤里还放黄连?
素秋挣开他,从诊箱取出纱布:今日换药时,令尊派人送来喜帖。她故意用力按他伤口,日本商会要的不仅是联姻,还有十六铺码头。顾先生这出苦肉计,代价未免太大。
空气骤然凝固。顾砚声扣住她手腕按在墙上,金丝眼镜滑落鼻梁:你以为我中枪是作戏?他扯开衬衫露出绷带,这下面藏着青帮七条航线的账簿,日本饶鸦片船...还有你师父五年前失踪的真相。
素秋瞳孔骤缩。当年她从江边回药铺,只见焦黑梁柱间师父半截尸身,掌心里攥着片烧变形的铜牌——此刻顾砚声指间的铜牌,正与她箱底那片严丝合缝。
窗外响起汽车引擎声。顾砚声突然吻住她,将铜牌塞进她手心:去十六铺找永昌货栈张老板。子弹击碎窗玻璃的瞬间,他抱着素秋滚进檀木衣柜,在她耳边轻笑:现在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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