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筏破开晨雾，朝着黑石屿的方向缓缓漂流。阿夜站在筏头，手里握着那只海螺号，指尖摩挲着壳上螺旋状的纹路——这纹路竟与红树气根的生长轨迹惊蓉相似，仿佛是大自然亲手刻下的密码。
“听这海螺号吹响时，红树滩的珠母贝会回应？”虎子凑过来，手里还在打磨那块刻着“月”字的鲸骨牌，木屑在晨光里簌簌飘落。他昨夜没睡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却依旧兴致勃勃，“要不试试？正好看看珠母贝是不是真能听见。”
阿夜举起海螺号，对着海面深吸一口气。气流穿过螺壳，发出的却不是预想中的洪亮声响，而是一段清越婉转的调子，像灵笛的余韵，又带着海滥起伏。这声音顺着海面扩散开去，连竹筏周围的浪花都似乎温柔了许多，轻轻拍打着筏身，发出“沙沙”的回应。
“这不是普通的号角声。”阿夜放下海螺，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里面好像藏着声纹。”
虎子凑近闻了闻螺壳：“难怪呢，我刚才好像听见红树叶子的沙沙声混在里面了。”他突然一拍大腿，“肯定是张爷爷刻在上面的！他年轻时在红树滩待过，要给海螺号‘喂’点声纹，这样无论飘到哪，都能跟红树滩搭上话。”
话音刚落，远处的海平面突然泛起一圈圈涟漪，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水下快速靠近。虎子立刻握紧腰间的短刀，警惕地盯着涟漪中心——只见一群银灰色的鱼正逆流而来，它们体型修长，吻部尖锐，鱼鳞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正是女子提到过的“噬声鱼”。
“它们怎么会往这边来？”阿夜将海螺号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握住灵笛，“不是它们害怕和声草的声纹吗？”
虎子突然指向竹筏尾部：“看那里！”
众人望去，只见筏尾沾着几片暗绿色的海藻，上面爬满了细的藤壶——那些藤壶的壳上，竟没有和声草的声纹印记！显然是昨夜停靠在某个无群时不心沾上的，成了噬声鱼追踪的标记。
“得把这些藤壶清理掉！”虎子抽出短刀，试图刮去海藻，可那些藤壶粘得极牢，刀身划过只留下几道白痕。噬声鱼群越来越近，为首的那条已经跃出水面，露出尖锐的牙齿，直扑筏尾！
千钧一发之际，阿夜突然举起海螺号，再次吹响。这次她刻意注入了灵笛的声纹，海螺发出的调子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清亮的穿透力，像道无形的屏障挡在竹筏前。
噬声鱼群在半空中猛地顿住，像是被无形的墙撞上，纷纷落回水中，焦躁地在周围盘旋，却不敢再靠近半步。
“有用！”虎子惊喜地喊道，“这声纹比和声草的还管用！”
阿夜却皱起眉头：“不对，它们没退走，好像在等什么。”她的目光扫过海面，突然定格在远处的水线下——那里隐约有个巨大的阴影在移动，速度极快，激起的暗流让竹筏都开始摇晃。
“是母鱼！”阿夜脸色微变，“它们的首领来了，普通声纹拦不住它！”
阴影越来越近，海水开始翻涌，连空都似乎暗了几分。虎子急得直跺脚，突然想起什么，从行囊里掏出个用油布包裹的东西——正是在红树滩珠母贝里藏了和声草籽的珍珠。“把这个扔出去！”他将珍珠塞给阿夜，“草籽带着珠母贝的灵气，不定能镇住母鱼！”
阿夜接过珍珠，毫不犹豫地将其掷向阴影最浓的地方。珍珠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水中，瞬间绽放出淡紫色的光芒——和声草籽遇水即活，细长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珍珠里钻出，在水中织成一张密网，将巨大的阴影牢牢困住。
母鱼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在网中剧烈挣扎，激起的浪花差点掀翻竹筏。但和声草的藤蔓异常坚韧，无论它如何冲撞都纹丝不动，反而越收越紧，将其牢牢束缚。周围的噬声鱼群见状，顿时慌乱起来，四散逃去。
“成了！”虎子长舒一口气，瘫坐在竹筏上，抹了把脸上的海水，“这珍珠比想象中厉害！”
阿夜望着渐渐平静的海面，却没放松警惕。她举起海螺号，对着红树滩的方向连续吹了三声——按照女子的法，这是“求救信号”，红树滩的珠母贝会通过洋流传递回应。
果然，片刻后，竹筏周围的海水开始轻轻震动，水面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波纹，组成清晰的箭头形状，指向右侧的一片珊瑚礁。
“这是……红树滩的回应？”虎子凑过去，用手指顺着波纹比划，“箭头是让我们往珊瑚礁走？”
阿夜点头：“应该是，那里或许有躲避母鱼的办法。”
竹筏转向珊瑚礁的过程中，阿夜再次吹响海螺号，这次的调子更加柔和，带着询问的意味。很快，新的波纹图案浮现——这次是幅简易的地图，标注着珊瑚礁内部的一条通道，尽头画着个的珠母贝图案。
“看来红树滩的珠母贝真的能‘听’懂海螺号的声纹。”阿夜感慨道，“它们一直在关注我们。”
虎子摸着下巴，突然笑了：“张爷爷过，红树滩的每株红树、每只珠母贝，都记得来过这里的人。我们在珠母贝里藏了和声草籽，相当于给它们留了‘信物’，自然会帮我们。”
竹筏穿过珊瑚礁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这里竟是个隐蔽的海湾，湾内风平浪静，水面漂浮着许多巨大的空贝壳，每个贝壳里都长着一丛和声草，叶片上的声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些贝壳……”阿夜弯腰捡起一只，发现壳内侧刻着细密的纹路，与红树滩珠母贝的年轮如出一辙。
“是‘子母贝’！”虎子恍然大悟，“红树滩的珠母贝会把后代送到这种隐蔽的海湾，相当于‘托儿所’。这里的和声草，肯定是母贝提前种下的，专门用来保护珠母贝！”
海湾深处传来“咔嗒”声，像是珠母贝开合的动静。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块巨大的礁石后，几十只珠母贝正张开壳，露出里面圆润的珍珠，珍珠表面映出红树滩的影像——女子正站在珠母床边，对着海面挥手，唇边带着熟悉的笑容。
阿夜举起海螺号，对着影像轻轻吹响。调子里没有了之前的紧张，多了几分安心的暖意。
礁石后的珠母贝们似乎听懂了，纷纷张开壳，将珍珠推向竹筏，像是在传递礼物。虎子捡起一颗，发现珍珠里竟裹着片红树叶子，叶面上用树汁写着行字：“黑石屿的和声草已扎根，待你们归来，共赏红树花开。”
阳光穿过珊瑚礁的缝隙，在海面上洒下斑驳的光点。阿夜将红树叶心地收好，望着红树滩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海螺号。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约定——当和声草开满黑石屿，当红树滩的珠母贝再次传来讯息，他们一定会回去，赴这场与红树的约定。
竹筏在海湾里缓缓漂浮，海螺号的余音在水面回荡，带着声纹的涟漪一圈圈扩散，连接着红树滩的温暖，也指向着前方更辽阔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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