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上那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良久，才被一阵倒吸冷气和此起彼伏的、压得极低的惊呼声打破。
碎石散落一地，烟尘尚未完全落定。齐笑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拳头，也有些发怔。他没想到自己含怒之下，力量失控到这种地步。
阿虎早已面无人色，双腿筛糠般抖动着，连连后退，看向齐笑的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再无半分之前的嚣张气焰。他的那几个跟班更是连滚带爬地躲得远远的。
围观的人群下意识地齐刷刷后退了一步，仿佛靠近那个瘦的身影都会带来危险。孩子们躲到了大人身后，只敢露出半只眼睛偷看。战士们则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神色凝重而警惕。
雷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大步走上前，先是狠狠瞪了吓得魂不附体的阿虎一眼，然后目光复杂地看向齐笑，沉声道：“好……好强的力量！”他实在找不出别的词来形容，只能干巴巴地赞了一句，但语气中的震撼难以掩饰。“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阿虎，带你的人去祭司那里领罚！”
他挥散众人，试图缓解这尴尬而紧张的气氛，但空气中弥漫的那份惊悸却久久不散。
齐笑默默地走到一边，捡起之前被丢在地上的外套拍了拍灰。林薇跑过来，大眼睛里还残留着震撼，但更多的是担忧：“笑哥哥，你……你没事吧？手疼不疼？”
齐笑摇了摇头，看着女孩真诚的关切，心中的一丝烦躁和戾气渐渐平息。他勉强笑了笑：“没事。”
然而，那石破惊的一拳所造成的影响，远不止于训练场。
在部落中央最高处的一间石屋内，窗边的老祭司缓缓坐回铺着兽皮的椅子上，浑浊的眼中精光闪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藤木杖。
他活了很久很久，是黑石部落最年长、也是见识最广的人。他年轻时也曾走出大山，游历过一些地方，听过无数光怪陆离的传。
齐笑的出现，本就充满疑点。孤身出现于凶险的十万大山边缘，身负难以理解的怪力，食量惊人，对魔法（术法）似乎有奇特抗性（从林山描述的对抗山熊和火焰鼠得知）……这一切，都无法用一个普通的“落难孩童”或“隐世部族后代”来解释。
直到刚才，他亲眼目睹了那粉碎巨石的一拳。
那绝非单纯的生神力所能形容！那是一种……更原始、更霸道、更接近于“本源”的力量气息！虽然极其微弱，但在他敏锐的感知和悠长的岁月记忆里，勾起了一丝尘封已久的、令人战栗的回忆。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部落代代相传、以及他游历时听来的那些关于十万大山最深处的禁忌传。
那里，是人类的禁区，是上古遗种和绝世凶兽的盘踞之地。传中，有些强大到极致的妖兽，拥有移山填海、吞噬星辰的恐怖伟力。其中一些最顶尖的存在，甚至能够历经“劫”，褪去兽形，化为人身，行走于世间……是为“化形”！
那些化形大妖，即便收敛了本体，其血脉中蕴含的力量也绝非人类所能比拟，举手投足间便有崩山裂石之威。它们通常隐匿于世间，或开创妖族势力，或游戏风尘……
难道……这个叫齐笑的孩子……
老祭司被自己这个大胆的猜想惊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一个化形大妖的幼崽？因为某种意外流落至此？或者……是某头沉睡的古老存在，其一丝本源精魄附着在了这具人形躯壳之上？
这个想法太过骇人听闻，但也似乎是唯一能解释那孩子身上种种不可思议之处的理由。
如果真是这样……
老祭司的心情变得无比复杂和沉重。
是福？还是祸？
一头疑似化形凶兽幼崽的存在留在部落，其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一旦其真实身份暴露，或者其本体意识苏醒，可能会给的黑石部落带来灭顶之灾！那些传中的存在，喜怒无常，视人类如蝼蚁草芥。
但同时，若处理得好，或许……也是一种机缘？能与这等存在结下一丝善缘，对部落未来的影响难以估量。而且，眼下部落并不太平，周围狼群活动日益频繁，若有危机，这孩子那恐怖的力量……
利弊交织，福祸难料。
老祭司长长叹了口气，皱纹深刻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和深深的敬畏。他决定暂时按捺不动，继续观察。他叮嘱帘时也在场目睹全程的几位部落核心人员，包括林山和雷豹，关于齐笑的事情不得外传，对外只是赋异禀，并严令任何人不得再轻易去招惹或试探那孩子。
“吩咐下去，对待那孩子，以礼相待，满足其基本需求即可，既不要过分亲近，也不要显露敌意或恐惧。一切，静观其变。”老祭司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雷豹和林山虽然心中仍有万千疑问，但见祭司如此严肃，也心知此事绝不简单，纷纷郑重应下。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齐笑发现部落里的人看他的眼神更加奇怪了。不再是单纯的好奇或恐惧，而是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甚至有些人看到他，会下意识地微微躬身，然后快步离开。
也没人再敢来找他麻烦，连那个阿虎见到他都绕道走，仿佛他是某种洪水猛兽。
齐笑乐得清静，虽然不明白具体原因，但也猜得到和那打碎石头有关。他正好利用这时间，更加努力地向林薇学习语言和这个世界的常识。
只是偶尔，他能感觉到一道苍老而深邃的目光，从部落高处那间石屋窗口落下，静静地注视着他。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他身体深处隐藏的……秘密。
这让齐笑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第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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