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挥了挥手，那感觉就像打发一只嗡嗡叫的苍蝇，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太子爷身边的人？
那又如何，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耽误我睡觉。
那中年太监被周明这浑不吝的态度噎了一下，一张紧绷的脸差点没绷住。他从业二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敢这么敷衍太子爷派来的饶侯爷。
尤其这还是个刚炸了自家院子的侯爷。
“侯爷。”太监加重了声调，皮笑肉不笑地提醒，“太子爷甚是忧心，格物院乃皇家重地，出了这等事故，总要有个章程，咱家也好回去复命。”
周明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公公就是来找茬的。什么忧心，就是兴师问罪。
“章程？什么章程？”周明揣着明白装糊涂，指了指地上那一堆黑乎乎的疙瘩，又指了指那边已经开始就地画图纸的李景隆和宋应星，“没看见吗？祥瑞啊。”
“这是我大明开启钢铁时代的号角，是格物之学迈向新纪元的里程碑！此乃国运昌盛之兆！”
周明一顶大帽子扣下去，直接把太监给干沉默了。
太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祥瑞？就这？一堆黑煤渣？
还钢铁时代？
这永安侯怕不是炸炉的时候把脑子也给炸糊涂了。
李景隆此刻捧着那块神钢凑了过来，活像个献宝的哈士奇，嗷嗷叫着：“公公，你摸摸！你感受一下！这硬度！这质感！这才是真正的国之重器！有了它，什么北元鞑子，统统砸成肉饼！”
太监被李景隆的热情吓得后退半步，嫌弃地看了一眼那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实在不想伸手。
周明懒得跟他们掰扯，直接对吴王朱橚使了个眼色。
朱橚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端起亲王的架子，走到那太监面前，温和却不容置喙地道：“公公，此事本王全程在场。格物院确实是在进行一项利国利民的重要实验，其中细节，本王会亲自向太子哥哥禀报。”
“永安侯连夜操劳，已是心力交瘁，还请公公体谅。你且先回宫复命，就一切安好，格物院大吉。”
亲王都发话了，太监就算再有不满，也只能憋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明，又瞥了一眼那堆“祥瑞”，僵硬地躬了躬身，带着黄门灰溜溜地走了。
打发走苍蝇，周明感觉世界都清净了。
他拍了拍朱橚的肩膀：“谢了，五殿下。剩下的烂摊子交给你了，我要是睡不饱，明就没力气给你们画新图纸了。”
完，也不管朱橚那瞬间变得苦哈哈的脸，转身溜回房间，一头栽在木板床上，秒入梦乡。
这一觉，周明睡得昏黑地。
等他再睁开眼，窗外已是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暖洋洋的。
格物院里的喧嚣似乎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条不紊的敲打声和吆喝声。
周明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他慢悠悠地起床洗漱，刚走出房门，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一道倩影。
朱镜静提着一个食盒，正安静地站在树下，阳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美得像一幅画。
看到周明出来，她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来。
“周大哥，你醒啦。”
今的公主殿下换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更衬得她肌肤雪白，巧笑倩兮，看得周明心情都好了几分。
“你怎么又来了？”周明接过食盒，熟练地打开，里面是精致的几样菜和一碗热腾腾的米粥。
“我……我担心你。”朱镜静的声音细若蚊蚋，脸颊泛起一抹可爱的红晕，“听五哥，昨……昨院子里出了好大的事。”
“没事，场面。”周明一边呼噜呼噜喝粥，一边含糊不清地道，“就是搞了个发明，不值一提。”
朱镜静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用袖子掩着嘴轻笑起来。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了过去。
“你慢点吃，别噎着。”
周明接过手帕，胡乱擦了擦嘴，嘿嘿一笑。
有个公主送爱心早餐，这腐败的日子，真是该死的甜美。
吃饱喝足，周明感觉精力充沛。他看着眼前温柔似水的公主殿下，心里一动，觉得光吃饭不干活有点不过去。
“殿下，光让你给我送饭，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周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不如，我今也送你个礼物？”
朱镜静闻言，杏眼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什么礼物？”
“跟我来。”
周明神秘一笑，带着朱镜静走进了自己那间简陋的房间。
房间里乱糟糟的，桌上还摆着一些烧制瓷器剩下的边角料和工具。
周明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打开来，里面是各种颜色的泥料和一些巧的刻刀。
“周大哥，这是……”朱镜静好奇地看着这些东西。
“坐。”周明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自己则在桌前坐下，拿起一块白色的泥料，在手里熟练地揉捏起来。
“上次送你的瓷人，还是毛坯。今，我教你上色。”周明一边，一边用刀飞快地雕琢着，很快，一个新的公主像雏形就出来了。
“格物之学，不仅能炼钢造犁，也能创造美。”周明拿起一盒五颜六色的矿物颜料，“你看，这些都是从不同的石头里磨出来的，赤色来自赭石，青色来自青金石……将它们调和，就能给你的瓷人穿上漂亮的衣裳。”
朱镜静看得目不转睛，她从未想过，那些冰冷的石头，竟然能变成如此绚丽的色彩。
周明将调好的颜料和一支细细的毛笔递给她：“来，试试。就当是在绣花，只不过，这次的画布是立体的。”
朱镜静有些紧张地接过毛笔，蘸了一点鹅黄色的颜料，心翼翼地在瓷饶裙摆上点了一下。
“别怕，画错了也没关系，泥人而已，大不了我再给你捏一个。”周明鼓励道。
他的声音很近，温热的呼吸似乎都拂在了她的耳畔。
朱镜静的心跳漏了一拍，手一抖，颜料在裙摆上留下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哎呀。”她轻呼一声，有些懊恼。
“没事没事。”周明凑了过去，握住她执笔的手，引导着她，“你看，手腕要稳，下笔要果断。这里可以画一朵的兰花，正好遮住这道痕迹。”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住。
朱镜静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和指腹的薄茧，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声。
周明却浑然不觉，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的瓷人身上，嘴里还念念有词：“对，就是这样……笔锋转一下……很好，你看，这不就补救回来了吗？还更好看了。”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将两人专注的身影拉长。
一个认真教学，一个心猿意马。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巧玲珑、衣袂飘飘的彩绘公主瓷人终于完成了。
“看，完美！”周明满意地举起作品，邀功似的对朱镜静。
朱镜静看着那个栩栩如生的人，又看了看身边这个一脸灿烂笑容的男人，心中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和满足感填满。
她觉得，这或许是她长这么大，度过的最美好的一个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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