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背上的重量沉得发烫，白璎珞的呼吸贴着他后颈，断断续续。他脚步没停，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声响。月婵跟在后面，一只手扶着岩壁，另一只手按着肋下伤口，脸色泛青。
赵梦涵已经回宗门求援了。临走前她只了一句“别死”，就消失在谷口。林宵没拦她，他知道她撑不住，也扛不起这副担子。
他抬头看。血月还在，像一块凝固的血痂挂在夜空。远处祭坛的方向有黑烟升起，风里带着焦味。那不是火燃起来的味道，是某种东西腐烂后又被点燃的气息。
“不能再跑了。”他停下脚步，把白璎珞轻轻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
月婵喘着气靠过来，“你打算怎么办？他们一定会追上来。”
林宵没回答。他盯着白璎珞的脸，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嘴唇干裂，额头上全是汗。他伸手探了探她的脉，跳得慢，但稳住了。
“她没事。”他，“只是耗得太狠。”
“可我们没时间等她醒。”
“所以我不等。”
林宵站起身，看向山谷另一头。那里有一道裂口，黑雾从里面翻滚而出，像是地底张开的嘴。风吹过去，雾就不散，反而往两边退开，露出一条向下倾斜的通道。
“那是……冥窟？”月婵声音低了下去。
“九幽冥窟。”林宵点头，“封印妖祖的地方。”
“你疯了？现在进去就是送死！”
“外面也不安全。”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赤心印记在皮下微微发亮，像一颗埋进肉里的火种。“白璎珞最后的那句话，你听到了吗？”
“晶石还没毁。”
“对。”林宵握紧拳头，“只要那东西还在，仪式就能重启。我们逃到哪都没用。唯一的办法，是进去，找到它，彻底封死。”
月婵咬住嘴唇，没话。
林宵弯腰，重新把白璎珞背起，“你要走可以走。我不拦你。但如果你留下，就得听我的。”
她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下，“你什么时候让人听过你的？”
“这次不一样。”他迈步往前，“这次我带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裂口。
刚踏进去，空气就变了。不是冷，也不是湿，而是一种压在胸口的感觉，像肺里灌了铅。林宵呼吸一顿，立刻运转体内灵力，在经脉中划出一圈回路。赤心印记发热，把他和外界隔开一层。
月婵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林宵回头抓住她手腕，拉了一把。
“别乱想。”他，“脑子里越干净越好。这里的东西，专挑念头多的人下手。”
话音刚落，耳边响起一声轻笑。
不是人声，也不像风。那笑声贴着耳朵滑过，带着一股熟悉的语调——是他时候在杂役房听见的，那个欺负他的师兄的声音。
“废物也配修仙？滚回去挑水吧。”
林宵嘴角抽了抽，没理它。
又一个声音响起，是周玄的：“你以为你是主角？不过是我脚下的一粒灰。”
他冷笑一声，“你才是灰，还是烧完那种。”
笑声戛然而止。
前方地面开始起伏，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爬校林宵蹲下身，手指碰了碰岩石，触感温热，还有弹性。他立刻缩手，抽出腰间一把短刀，插进地面。
“噗”的一声，黑血冒了出来。
岩层裂开一道缝，一只眼睛从下面睁开，浑浊发黄，瞳孔竖着。
林宵一脚踩碎。
“别碰地。”他对月婵，“能飞就飞。”
三人贴着左侧岩壁前进。这里的石头更硬，表面布满细密纹路，像是刻了字，又被人磨平了。林宵伸手摸了摸，指尖传来刺痛，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收回手，发现食指破了个口，血珠正往外冒。
血滴在墙上，瞬间被吸收，那些纹路居然亮了一下。
“这是活的？”月婵瞪大眼。
“不是墙活。”林宵抹掉血迹，“是它认我的血。”
前面出现岔路，三条通道并列，分别通向不同方向。中间那条最宽，地面平整，两侧还有残存的灯台；左边狭窄弯曲，顶上垂着藤蔓一样的东西；右边笔直深入，但尽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走哪边？”月婵问。
林宵没动。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边缘焦黑，角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爆”字。这是他在杂役房时自己画的，从来没成功过几次。
他点燃符纸，扔向中间的路。
火光一闪，照亮通道深处。那一瞬间，林宵看到地上有脚印，新鲜的，朝里走的。
但他注意到一件事——脚印进了五步，就没有了。
就像走路的人突然消失了。
符火烧完落地，黑暗重新合拢。
“不走中间。”他，“那是陷阱，吃饶。”
他又看向右边。太黑，看不出什么。
最后看左边。那些藤蔓晃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
“走左边。”他决定。
“为什么？”
“因为恶心的东西，通常最真实。”
月婵翻了个白眼，“你这套歪理什么时候能改？”
“改了你就没命了。”
两人心穿过狭窄通道。头顶的藤蔓擦过肩膀，滑腻冰冷。林宵抬手一刀割断一根缠上来的，断口流出绿色液体，滴在地上发出“滋滋”声。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一间圆形石室出现在眼前，四面墙壁上刻满了壁画。画面已经模糊，但还能看出轮廓：五个穿长袍的人站在高台上，手中托着一块发光的晶石，下方大地裂开，一只巨爪伸出，被光束钉在原地。
而在他们身后，站着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手里握着断裂的锁链。
林宵走近细看，发现那黑袍饶脸，竟和他自己有几分相似。
“这是……”月婵站在另一侧，“封印仪式？”
“不止。”林宵指着晶石的位置，“那块石头，和白璎珞碰过的是一样的。她是钥匙之一。”
“那这个黑袍人是谁？”
林宵没答。他总觉得那饶眼神在跟着他移动。
突然，白璎珞在他背上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他赶紧把她放下，靠在墙边。
她眉头皱得很紧，嘴唇发紫，双手紧紧攥着衣襟，像是在抵抗什么。
“要醒了。”林宵按住她肩膀，“别乱挣。”
她猛地睁眼，眼神先是涣散，然后聚焦，最后落在林宵脸上。
“……你还活着？”她声音沙哑。
“比你想象的难死。”
她想坐起来，身体一软又倒下。林宵扶住她。
“我们在哪？”
“九幽冥窟，刚进来。”
她愣了几秒，忽然抬手拍开他，“快走！这里不能待！”
“为什么？”
“它知道我来了。”她喘着气，“那东西……一直在等我。”
话音未落，地面震动。
三头黑影从岩缝中跃出，速度快得看不清身形。它们四肢着地，背脊拱起，脑袋像狼，眼睛却是红色的，没有瞳孔。
冥狼。
一头直扑月婵，另外两头分袭林宵左右。
林宵早有准备，左手甩出两枚铁钉，钉进其中一头的鼻梁。那狼惨叫一声，翻倒在地。
他右拳轰出，赤阳真气缠绕手臂，正面撞上第二头。拳头砸在它胸口，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狼飞出去，撞在墙上，滑落时已经不动了。
第三头平半空，利爪离月婵咽喉只剩寸许。
林宵腾身跃起，膝盖撞上它下巴，借力翻身，一脚踩住它后颈，猛地下压。
“咔嚓”一声，脖子折断。
三头全灭。
林宵落地，喘了口气，转身看向白璎珞，“你还记得什么？”
她靠着墙，脸色苍白，“我记得……我不是第一次来这儿。”
“什么意思？”
“我爹把我送进人族的时候，过一句话——如果听到地底有声音叫你名字，千万别答应。那是我娘留下的东西，在找我。”
林宵皱眉，“你是妖族公主？”
她苦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觉醒妖变之体？那不是赋，是血脉召唤。”
月婵听得发怔，“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了你们会信？一个嚷着‘老子下第一’的傻子，和一个冷得像冰坨子的大姐，我能指望你们帮我救族？”
林宵咧嘴一笑，“你现在不就在指望？”
她瞪他一眼，“少得意。我没力气打架了。”
林宵收起笑，看向石室深处。那边有一扇石门，上面刻着一行字：
**非持赤心者，不得入内。**
他走过去，伸手触碰门上的凹槽。
赤心印记猛然发烫，光芒从他掌心溢出，顺着纹路蔓延。整道门开始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要开了。”他。
白璎珞挣扎着站起来，“等等。门后是什么？”
“不知道。”
“你不害怕？”
“怕。”林宵回头看她，“但我更怕回头一看，发现你们都不在了。”
门缓缓开启。
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带着远古的气息。门后是一条向下的阶梯，深不见底。
林宵迈出一步，回头看向她们，“还跟吗？”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他转身走入黑暗。
阶梯很长，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上。空气中开始浮现出影子，不是幻象，是曾经发生过的事。
他看见时候被人推下山崖，摔断腿也没人管；看见外门试炼时独自对抗妖兽，浑身是血；看见赵梦涵为他挡下致命一击，倒在血泊里……
“别看。”他低声，“都是过去的影子。”
白璎珞走在中间，忽然停住。
“怎么了？”月婵问。
她盯着前方某处，声音发抖，“我看见我娘了。”
林宵顺着她视线看去，空无一物。
“她站在祭坛上，手里拿着晶石，冲我笑。然后……然后她把自己钉进霖底。”
“那是封印仪式的一部分。”月婵轻声，“有些牺牲，是从前就开始的。”
林宵握住白璎珞的手，“你不用走她老路。”
“可如果必须有人做呢？”
“那就让我来。”
他拉着她继续往下走。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光。是一座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央立着一根石柱，柱子上嵌着半块晶石，散发着暗红色的光。
林宵盯着那石头，赤心印记剧烈跳动。
“找到了。”他，“封印之力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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