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的两根手指夹着那枚幽蓝毒针，针尾还沾着一丝铁木的焦屑。他没松手，也没话，只是缓缓抬起手臂，将针举到与视线齐平的位置。阳光斜照，针尖泛起一抹诡异的青光，像是从地底爬出的蛇信。
全场死寂。
他手腕一转，毒针在指尖翻了个身，黑气顺着针身缓缓游走，被擂台符文吸走大半，却仍有残丝缠绕不散。
“大弟子。”林宵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铁锤砸在铜钟上，“你袖子里藏的，是魔门蚀灵针。”
周玄瞳孔骤缩，袖口微动，左手已悄然缩回身后。
“胡言乱语！”他冷声喝道，“这是宗门试毒用的道具，专为研究魔功所制！你当众污蔑，是想扰乱大比秩序？”
林宵笑了，笑得肩膀都抖了两下。
“道具？”他猛地踏前一步，脚跟砸在擂台裂缝处，震起一片木屑，“那第一根针，怎么钉进了铁木？符文吸走的黑气，又是什么？你藏了两根，还是三根？要不要我帮你数数？”
他话音未落，右手一扬，将毒针狠狠掷向主台。
执法长老伸手接住，眉头一皱。针身冰冷，触手瞬间竟有股阴寒顺着指尖往上爬。他凝神注入灵力，刹那间，针体表面浮现出细密纹路——扭曲如蛇，首尾相衔，正是宗门典籍中记载的魔门七杀纹。
长老脸色一沉。
“蚀灵针，魔门禁器，见血封脉，三息断魂。”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雷，“周玄，你身为大弟子，执掌外门戒律，竟私藏魔器，意欲何为？”
台下哗然。
有人惊呼，有人怒骂，更有执事弟子站起身来，指着林宵喊道：“他故意中招！分明是设局陷害大弟子！”
林宵不看那人，只冷冷扫了一眼周玄。
“陷害？”他反问，“若我要陷害，何必等他出手？我早可一拳轰他下台，何必在这等一根毒针？”
没人接话。
他忽然抬手，抓住右袖下摆，猛地一撕——
“嗤啦！”
玄色布料应声裂开，露出整条右臂。皮肤上一道细长血线横贯臂，边缘已泛出青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肩头蔓延。
“看见了吗？”林宵举起手臂，让所有人都能看清那道毒伤，“这是他第一针擦过的痕迹。若我躲得慢半寸，现在已倒地抽搐，三息之内，魂归地府。”
他环视四周，目光如刀。
“你们我是杂役，不配站在这擂台上。可你们的大弟子呢？聚气三阶，名门之后，却不敢堂堂正正打一场，只能靠暗器、靠毒、靠魔门手段！”
他声音陡然拔高。
“比的不是规矩，是实力——而你们，连这点都不敢认！”
台下一片死寂。
有韧头，有人避视，更有几个外门弟子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执法长老盯着那枚毒针，脸色铁青。他缓缓起身，看向周玄：“你还有什么话？”
周玄站在原地，白衣依旧整洁，脸上却再挂不住那副温润笑意。他嘴唇微动，声音低沉：“弟子……确有此针，但仅为研究魔功所用，绝无伤人之意。”
“研究？”林宵冷笑，“那你昨夜三更潜入后山禁地，跟谁研究的？是跟那块刻着魔纹的石碑，还是跟某个穿黑袍的‘老师’？”
周玄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你——”
“我什么？”林宵逼近一步，“你偷《玄阴诀》残卷时，可想过会被反噬？你跟魔门交易时，可想过这针里的魔气，会跟测灵盘共鸣？”
执法长老猛然转头：“测灵盘？”
林宵点头：“三日前议事殿，测灵盘接触我手掌时，赤光一闪。你们以为是妖种作祟，可曾想过——那不是我的气息，是它！”
他指向毒针。
“魔气残留，同源共鸣。我不过是把它引了出来，让你们亲眼看看，你们供着的大弟子，到底在跟谁勾结！”
执法长老脸色剧变，手中毒针几乎握不住。
他猛然抬手，厉声喝道：“来人！封锁后山，彻查禁地！传宗主令，周玄——暂押问心阁，待审！”
周玄脸色煞白，踉跄后退。
“你们不能——”
“不能什么？”林宵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不能揭你的皮？不能拆你的骨？不能让你这身白袍，染上点真东西？”
他一步步逼近，周玄竟不由自主地后退。
“你怕的不是我变强。”林宵低声道，“是你做的那些事，早晚被我一件件扒出来。勾结外敌，盗取禁术，陷害同门——大弟子，你这身皮，穿得太久了。”
周玄咬牙，袖中手指猛地一紧，第三枚毒针已滑至掌心。
林宵却不再看他，而是转身，面向全场。
他右臂毒伤仍在蔓延，青黑已爬至肘部，可他站得笔直，像一杆不倒的枪。
“今日我不求胜。”他朗声道，“我只求一个字——公。”
“公道的公，公平的公，公允的公！你们我根骨平庸，我出身低贱，我靠妖种之力苟活——可谁来告诉我，堂堂玄微宗大弟子，为何要用魔器偷袭一个淬体境的杂役？”
他举起染毒的手臂，声音如雷。
“若这就是你们的规矩，那我林宵——今日起，不守了！”
全场死寂。
高台之上，赵梦涵指尖寒气骤凝，玄冰镯发出细微鸣响。她掌心的寒星锁脉符早已蓄势待发，可她终究没动。
因为她看见——林宵的嘴角，正缓缓扬起。
不是笑，是战意。
裁判长老站在一旁，手中令旗迟迟未落。他看着林宵，又看向被两名执法弟子架住的周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林宵缓缓抬起左手，从怀里摸出那半截签条。
“林宵——对——周玄。”
他盯着那行字，忽然嗤笑一声。
“签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将签条捏成一团，随手一抛，“既然大弟子不敢打了，那就换一个。”
他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一个内门执事身上。
“李师兄，你不是一直想上擂台吗？来，我让你三眨”
那执事脸色一变，连连摆手：“我……我不——”
“怎么？”林宵逼近一步，“你也怕？”
执事慌忙后退，差点从高台摔下。
林宵收回目光，环视全场。
“没人敢上？”他冷笑，“那就等。我有的是时间。”
他盘膝坐下，右臂垂在身侧，毒伤仍在蔓延，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擂台边缘，焦痕处的木屑被风吹起，一片落在他肩头。
他没拂。
赵梦涵指尖的寒气缓缓散去，可她的眼神，始终没离开那道青黑的伤痕。
执法长老握着毒针，手微微发抖。
周玄被拖下擂台时，回头看了林宵一眼。
林宵正低头检查手臂伤口，指尖轻轻按压青黑边缘，像是在计算毒素扩散的速度。
他忽然抬头，与周玄对视。
然后，咧嘴一笑。
周玄猛地扭头，被押往问心阁。
林宵收回目光，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张寒泉符，贴在伤口上方。寒气渗透皮肉，暂时压制毒素蔓延。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臂。
“三息断魂？”他自语，“我偏要活到第四息。”
他抬头看向主台。
“执法长老，这针，我能留着吗？”
长老一愣：“你要它做什么？”
林宵将毒针从符纸上取下，轻轻摩挲针身魔纹。
“留个纪念。”他笑道，“下次见面，送给他当贺礼。”
长老没话，只默默点头。
林宵将毒针收进破洞储物袋，拍了拍袋口。
风卷起他袖口的“不服”残字，猎猎作响。
他站在擂台中央，右臂垂着，左脚微微前踏。
像是在等。
等下一个敢上台的人。
等下一枚毒针。
等下一个，敢他不配站在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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