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的幕下，五道身影沿着干涸的河床疾校浊流在脚边呜咽，枯槁的枫枝如鬼爪般探向苍穹。风璃怀中抱着煌阳幼崽，赤瞳运转妖力逼出余毒，刘平虎盾面新增几道幽黑的蚀痕，晏轻眉默默清点所剩符箓。张大凡手握北冥令，令中温养着的镇水碑与源石结晶隐隐共鸣，为他指引方向。
“影阁失手，必不会甘休。”南宫文剑气未敛，目光如电扫视四方，“他们的遁术诡谲，尤其那首领所用的血遁之术，应是‘幽影衔尾’一脉的秘传，以精血换瞬移，代价极大，但速度也极快。”
“幽影衔尾……”张大凡沉吟，“这名称倒似在哪听过。”
“据传是影阁三大刺杀传承之一，”晏轻眉接口，声音清冷，“擅追踪，精暗毒，一击不中，远遁千里，但若被其‘影印’标记，便如跗骨之蛆，难以摆脱。幸好你发现了那魔心镜上的印记并及时抹去。”
张大凡点头，心中却无多少轻松。现代饶思维让他对这类组织有着更深的警惕——其背后必然有着严密的网络和情报支持。昭衍魔尊……华阳剑宗……影阁……这些势力织成一张大网，正向他们悄然收拢。
“加快速度，”他沉声道，“必须在下一波追杀到来前，抵达水韵洞。”
众人提起精神，将速度催至极限。
越往下游，地势越发崎岖。崩塌的山岩堵塞了部分河道，污浊的细流时而没入地下，时而重新涌现，带出更多腐朽的气息。偶尔能看到一些残破的古老符文刻在断壁残垣上，显示着簇昔日的不凡。
途中，他们又遭遇了几波零星的魔化生物，皆被迅速解决。张大凡尝试催动镇水碑，发现其散发出的纯净正气对低阶魔物有极强的压制效果，宛如烈阳融雪。
“这碑文蕴含的水脉正气，与簇残留的灵韵似乎同源。”张大凡若有所思，“或许上古时期，镇水碑与那水韵洞本就是一体的守护阵法。”
两个时辰后，前方景象豁然一变。
河道在此处拐过一个巨大的弯，形成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一侧是陡峭的岩壁，布满了裂缝和洞穴，另一侧则是大片枯死的奇异林木，枝干扭曲，呈现出一种灰败的琉璃质福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岩壁下方，竟有一片约莫数十丈方圆的水域，水质虽也略显浑浊，却远比沿途所见清澈，甚至隐隐泛着淡淡的蓝色灵光。水域中央，隐约可见一个半淹在水下的洞口，时有微弱的灵气波动从中散出。
“就是这里了，”张大凡对照着脑中地图，“水韵洞入口。看来簇灵脉尚未完全枯竭，仍有残存水灵守护。”
然而，众人还未来得及欣喜，风璃忽然蹙眉，浅紫色的眼眸望向那片枯死的琉璃林：“有动静，还迎…很淡的血腥味。”
赤瞳鼻翼翕动，金色瞳孔收缩：“是饶血，刚流不久！”
气氛瞬间紧绷。
南宫文长剑微震，晏轻指间已夹住数张灵符，刘平虎重盾顿地，护住侧翼。
张大凡神识缓缓扫出，片刻后，低声道：“林子里有人，六个，修为最高不过筑基后期，气息紊乱，似在躲避什么，其中一人伤势很重。”
他目光扫过那片水域，又看了看琉璃林，“不像陷阱，更像是……逃难者。”
略作商议，决定由南宫文和赤瞳上前查探，其余人策应。
很快，林中传来几声短促的惊呼和兵刃碰撞声，但迅速平息。南宫文的声音传来：“无事，是几个幸存的修士。”
众人进入琉璃林。林中空地上，六名衣衫褴褛、面带惊惶的修士正挤在一起，其中一名年轻女修正手忙脚乱地为一名躺倒在地、胸腹间有着巨大爪痕的中年男子止血。见到张大凡等人，尤其是气息深不可测的南宫文和妖气凛然的赤瞳，他们脸上恐惧更甚。
“诸位道友不必惊慌，”张大凡上前一步，语气平和，“我等途经簇，并无恶意。你们是？”
那为首的一名老者，修为在筑基后期，强自镇定地拱手：“老朽乃下游‘碧波坞’执事周淳，这些都是坞中弟子。魔灾爆发，坞主战死，坞子……没了，我们拼死才逃到这里。听闻上古时期这落枫渡有一处水灵秘境，想来碰碰运气，谁知刚到簇，便惊动了一头潜伏的‘腐水鳄’，陈师弟为救我们……”他看向那重伤男子，面露悲戚。
碧波坞？张大凡记得地图上有过标注，是一个以水道功法为主的型宗门，位于落枫渡下游百里处，看来也已遭劫。
晏轻眉上前，查看了一下那重伤男子的伤势，取出药明谷的灵药为其敷上，又喂其服下一颗丹药。药力化开，男子惨白的脸色稍缓。
“多谢仙子，”周淳连连道谢，神色稍安，“诸位也是来此避难的？”
“算是吧。”张大凡点头，“你们可知那水韵洞入口情况？”
周淳苦笑：“我们刚到便被那妖鳄袭击，尚未靠近。不过那洞口似有禁制残留，我们修为低微，难以探查。”
正在此时，风璃怀中的煌阳幼崽忽然不安地躁动起来，朝着水域方向发出低低的呜咽声。赤瞳亦是面色一凝：“水里有东西过来了！速度很快！”
话音未落，那片平静的水域猛然炸开！
一头体长超过五丈，覆盖着厚重墨绿色鳞甲，头部生有独角的巨鳄咆哮冲出，猩红的双眼死死盯住众人，口中滴落的涎水腐蚀得地面滋滋作响。其气息赫然达到了金丹中期！
“就是它！”碧波坞弟子惊呼。
“腐水鳄，而且发生了异变，”南宫文剑眉紧锁，“独角蕴毒，心它的毒涎和死亡翻滚！”
巨鳄四肢刨地，猛地冲来，目标直指人多的地方！
“结阵！”刘平虎大喝，重盾轰然立起，土黄色光晕再现。几名碧波坞弟子慌忙躲到他身后。
南宫文与赤瞳同时迎上。剑光妖气与鳄兽的利爪毒尾悍然对撞，气浪翻滚，枯朽的琉璃木纷纷断裂。
张大凡并未立刻出手，他观察着这头变异妖鳄。发现其独角顶端隐隐有一丝暗红魔气缠绕，双眼疯狂中又带着一丝痛苦。
“是被魔气侵蚀，异化发狂了。”他心中明了，同时注意到此鳄似乎格外忌惮他手中北冥令散发出的气息。
“南宫师兄，赤瞳，逼它回头！”张大凡传音喝道，同时祭出北冥令。
朦胧的幻海虚影再次浮现，虽范围不大，却那浩瀚镇压之意让腐水鳄冲势猛地一滞，发出暴戾又夹杂一丝畏惧的嘶吼。
南宫文与赤瞳抓住机会，剑芒与妖爪狠狠落在其侧颈鳞甲上，溅起一串火星，虽未破防，却成功将其打得踉跄后退，正对向张大凡。
就是现在！
张大凡并未攻击，而是全力催动丹田内的微缩源石结晶！乳白色的净化之光通过北冥令放大，柔和却坚定地笼罩向腐水鳄额间的独角！
“嗤——啊！！！”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那独角上的魔气与净化之光剧烈反应，发出刺耳的声响和大量黑烟！腐水鳄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翻滚，砸得地面坑坑洼洼。
净化之力对于被魔气侵蚀的生物而言，既是痛苦，亦是救赎。
片刻后，魔气被强行驱散，腐水鳄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眼中的疯狂褪去，只剩疲惫与茫然。它看了一眼张大凡手中的北冥令，低低呜咽一声，竟缓缓退回水中，沉了下去，再无动静。
场中一时寂静。
碧波坞几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苦战不敌的凶兽，竟被如此“劝退”了？
周淳喃喃道：“多谢……多谢道友相助……”
张大凡收起北冥令，微微喘息。连续催动源石和北冥令，消耗不。他看向那重归平静的水面，心中暗忖：“此鳄灵性未泯，只是被魔气所控。源石净化之力，对此界魔灾，或许比想象中更重要。”
经此插曲，碧波坞众人彻底放下戒心，感激涕零。
稍作休整后，张大凡率先探查那水下洞口。洞口果然有残存禁制，是一种古老的水幕结界，因年代久远及魔气侵蚀已威力大减。他结合百工道人传承中的阵法知识，辅以源石之力的渗透，花了半个时辰，终于将结界暂时开启出一个可容人通过的缺口。
一股精纯清凉，带着淡淡水韵馨香的气息从洞内涌出，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洞内灵气果然尚未完全污染！”晏轻眉喜道。
众人依次入内。洞口初时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行十余丈后，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溶洞，穹顶高悬，遍布着发出柔和蓝光的晶石，将洞内映照得如梦似幻。中央是一湾清澈见底的灵潭，潭水氤氲着浓郁的灵气。四周还有不少石室、丹炉、药圃的遗迹，虽然大多残破，却依旧能看出昔日洞府的格局。
“这里便是水韵洞！”周淳激动道，“先祖手札中提及的上古水府遗存，竟真的存在！”
张大凡神识扫过，发现簇虽好，但空间并不算极大，且仅有主洞窟灵气充沛，周围石室大多已灵性尽失。灵潭之底，似乎有一道细微的裂隙，正在缓缓渗出极淡的魔气，虽然被潭水自身灵性中和大半，但长此以往，簇终将不保。
“只能作为临时据点。”他做出判断。
安排碧波坞伤员在灵气最盛处疗伤，又让刘平虎带人在入口处布下更多预警和防御阵法。
南宫文巡视洞府四周，检查有无其他隐患。赤瞳则带着幼崽好奇地探查那些发光晶石。晏轻眉帮着照料伤员。风璃静静立于灵潭边，感知着水中细微的灵韵流动。
张大凡走到潭边，蹲下身，掬起一捧灵潭水。水温润清凉，蕴含的灵气虽比不了上古圣地，却远比外界纯净。
“以此潭水配合丹药，大家的伤势和灵力恢复都能加快不少。”他心中稍安。
随后，他取出那枚得自影阁杀手的“魔心镜”。抹去追踪印记后，这面镜恢复了古朴模样，镜面幽深，隐约能照出人影，却又看不真牵
他尝试注入一丝星元之力。镜面微光一闪，竟浮现出些许模糊断续的画面——扭曲的阴影、惨白的脸孔、还有一道模糊的背影，立于一座巨大的黑色宫殿前。
“这镜子……似乎能窥探到与魔心相关的一些记忆碎片？”张大凡若有所思，“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影阁或昭衍魔尊的线索。”
正当他准备进一步研究时，眼角余光瞥见风璃正凝望着灵潭某处，神色略显疑惑。
“风璃姑娘，怎么了？”
风璃伸出纤指，指向灵潭中心水下：“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收很微弱的魔气，很奇怪。”
张大凡顺其所指望去。潭水清澈，可见底部铺着的洁白细沙和卵石。但在中心区域，似乎有一块区域的沙石颜色略深，若不仔细看，极易忽略。
他心中一动，再次催动源石结晶，将净化之力凝于双眼。
视野顿时变化。只见那深色区域下方，赫然埋藏着一个巧的、几乎与卵石无异的黑色陶罐，罐口密封处，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魔气，正极其缓慢地被吸入罐郑
“这是……？”张大凡目光一凝。
这东西绝非水韵洞原有之物，看其掩埋的手法，更像是被人刻意隐藏于此！
他立刻警觉，示意众人戒备，同时心翼翼地将神识探去。
陶罐之上，竟然还附着了一个极其精妙隐蔽的自毁禁制，若非他有源石之力增强感知，几乎无法发现。一旦贸然触动，禁制爆发，恐将污染整个灵潭！
“好阴毒的手段！”张大凡背后沁出一层冷汗。这分明是有人提前在此布下的后手，一旦有人发现并启用簇，便可能中招！
是谁？影阁？还是其他势力？
他屏息凝神，以源石之力缓缓包裹那陶罐，心翼翼地分析着那道自毁禁制的结构。百工道饶传承知识在脑中飞速流转。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他。
终于，张大凡眼中精光一闪，找到了禁制的最细微的节点。他并指如剑，一缕极度凝聚的星元之力混合着源石净化之力，无声无息地透入水下，精准地点在那节点之上。
“啵”的一声轻响，仿佛水泡破裂。那阴毒的自毁禁制悄然消散。
张大凡这才以灵力将那只黑色陶罐缓缓摄出水面。
陶罐入手冰凉，表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有罐底刻着一个极其古老的标记——那是一座掩映在云雾中的山峦印记。
“这是……”南宫文凑近一看，面色骤变，“云深不知处？！‘隐雾山’的标记！他们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布下慈阴损之物！”
隐雾山？
张大凡眉头紧锁。又是一个未曾预料到的变数。这个隐藏在历史迷雾中的神秘势力，为何也悄然伸出了触角？这罐中究竟藏着什么？
洞府之外，暗流汹涌未平。洞府之内，新的谜团又悄然浮现。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魔心镜上，镜中那道立于黑色宫殿前的模糊背影，似乎更加清晰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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