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挟着晚樱花瓣掠过玄关，叶萍扶着雕花门框望向我们，银发在夕阳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她身上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 —— 那是我怀孕时亲手给她绣的，针脚细密处还能看见当年笨拙的线头。
“回来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围裙兜里露出半截彩色卡纸，上面是季知好歪歪扭扭的涂鸦：“奶奶的新房子”。
母亲淡淡一笑，将一盒燕窝递给她：“杜老太太让带的，对您身体好。”
叶萍慌忙摆手，指尖触到盒盖上的烫金花纹时，又像被灼伤般缩回手。
得知我们去了杜氏老宅，她见到母亲的第一句话便是：“璟心地真好，只可惜季家没这个福分。”
即便母亲对过去仍有心结，也不至于对一个来日无多的人怀有恨意，只是淡淡笑了笑。
客厅里，父亲正在给陈伟文展示新写的书法，“家和万事兴” 五个字力透纸背，却在落款处洇开片墨渍。陈伟文穿着深灰西装，认真听着父亲讲解运笔技巧，左手却下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 那里有道淡淡 的疤痕，是去年在港区谈判时被碎玻璃划的。
“知好睡了？” 叶萍跟在我身后上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映出她愈发佝偻的背影。
我注意到她左脚的拖鞋带子断了，用透明胶带缠了三道，每道胶带上都沾着星星点点的颜料 —— 那是知好涂指甲时不心蹭上的。
婴儿房里，季知好抱着毛绒熊蜷在床角，脸上还沾着偷吃的草莓酱。叶萍掏出随身携带的湿巾，轻轻替她擦拭，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等知好重新睡熟，叶萍才轻轻掩上门，指尖在门把手上停留了三秒。我这才发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不见了，露出一圈苍白的戒痕 —— 那是她和季润生的结婚戒指，上个月被季宴礼强行要走，是要融了给 季宴池打镯子。
她在我面前依旧有些局促，我伸手拉她在沙发上坐下：“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话。”
她心翼翼的语气让我心头一软，实在见不得人这般委顿模样，便像从前那样挨着她坐下。
产后那段日子，叶萍几乎是掏心掏肺地照料我，甚至比待自己儿子还要上心。那时季宴礼早已和季宴池纠缠不清，唯有叶萍是真心实意地疼我。
“妈……” 我有些别扭地唤她。毕竟这个称呼喊了十几年，早已成了习惯，只是这家人曾带给我太深的伤害。
叶萍突然红了眼眶：“璟，是我命不好！好不容易有了你，又把你弄丢了，上辈子一定是造了孽，才要受这种报应！”
“妈，别这么！好歹我们做了十年的家人，您是孩子的奶奶，就当我还是您女儿行不行？别再想那个没良心的了。”
我轻声宽慰她，“剩下的日子就开开心心的，我和陈伟文都在想办法给您治病，千万别放弃希望。您多活一，知好就多一有奶奶疼。季家上下，只有您是真心疼她的！”
叶萍不停地抹着眼泪：“没想到老了老了，反倒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妈！这儿不就是您的家吗？知好的家就是您的家！”
“你和陈先生如今过得挺好…… 只要他不嫌弃你……”
她偷偷瞥了我一眼，“我没别的意思，他这人实在挑不出毛病……” 着又哽咽起来。
“他确实很好，对我和知好都没话。”
“只要他对知好一直这么上心，你们俩也该往前一步。你还年轻，听他家底厚实，以后也不用为钱发愁。” 她倒是开门见山。
“妈，我不是贪慕钱财的人，当年和季宴礼在一起时，您就知道我对季家的家业没兴趣。”
她点点头：“是，你从来不是看重钱的性子。”
我苦笑着摇头：“当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家什么光景，要是图钱，根本不会选他。现在想想，真是傻得要命。”
“但他伤我太深了，妈，我不像您想的那样，非要争这栋房子。法律明文规定，夫妻共同财产要公平分割。”
我必须清楚，免得她误以为我抢了季家的房产，“您心里清楚，他早想甩开我了。这些年您攒的钱，哪样不比我多？我带孩子去医院时，身上连医药费都没有，季家做得实在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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