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铃声像道解脱的指令，瞬间点燃了整栋教学楼。温景然跟着人流往校门口走，书包在肩上轻轻晃动，里面装着刚发的数学练习册，还有林晓雨塞给她的两块柠檬糖。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踩在铺满落叶的路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哼一首散漫的歌。
她今心情不错。音乐课上的夸奖还像颗糖含在舌尖，连带着傍晚的风都染上零甜意。路过操场时，她看到陆星辞正在和同学打篮球，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投篮的动作干净利落，引得场边女生一阵低呼。温景然的脚步顿了顿，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慌忙低下头，加快脚步往前走，耳朵却悄悄红了。
刚走出校门不远，拐过那条种满梧桐树的巷，一个身影突然从树后闪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苏、苏清沅同学。”
温景然吓了一跳，后退半步，才看清眼前的男生。他穿着和她一样的蓝白校服，个子不高，戴着副黑框眼镜，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连耳根都泛着不正常的热意。手里紧紧攥着个东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你……你好。”温景然往后缩了缩，心里有点发慌。她不认识这个男生，看校服像是高二的，眼神里带着种让她不舒服的热切，像盯着猎物的狼。
“我、我是高二（1）班的张超。”男生的声音结结巴巴，带着明显的紧张，“我……我注意你很久了。”
温景然更困惑了。注意她？为什么？她来学校才半个多月，除了同班同学，几乎不认识其他人。她下意识地攥紧书包带，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拉链，声：“同学，请问有事吗？我要回家了。”
“有事！我有很重要的事！”张超突然往前跨了一步，把手里的东西往前递凛——那是个粉色的信封，边缘印着蕾丝花纹，还带着股浓郁的香水味，甜得有些刺鼻，和奶奶院子里的艾草香截然不同。
“这、这个给你。”他把信封塞到温景然手里，手指不心碰到她的指尖，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苏清沅，我喜欢你，你……你做我女朋友吧！”
“女朋友？”温景然愣住了，手里的信封像块烙铁，烫得她赶紧松开手。粉色的信纸从信封里滑出来，飘落在地上，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我喜欢你”“你是我的女神”之类的话，看得她一头雾水。
她听过“朋友”，知道“同学”，却从没听过“女朋友”。这是什么意思？是和“朋友”不一样的称呼吗？还是有别的含义？
男生的眼神带着期待，还有点她读不懂的炽热，像要把她看穿似的。这种目光让她很不舒服，比数学课上被老师点名时的窘迫更甚，像被人用针扎着后背，浑身都不自在。
“我……我不知道你在什么。”温景然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这信我不能要。”
“你不懂？”张超急了，脸颊更红了，“就是……就是我想和你一起吃饭，一起放学，一起看电影！我想每都看到你！”他越越激动，声音都带上零哭腔，“苏清沅，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就答应我吧！”
“喜欢”这个词，温景然不是第一次听到。奶奶“喜欢”院子里的月季，陆星辞“喜欢”画画，林晓雨“喜欢”吃草莓蛋糕。可这些“喜欢”，和眼前男生的“喜欢”，好像完全不一样。
奶奶的喜欢是温柔的，陆星辞的喜欢是专注的，林晓雨的喜欢是雀跃的。而这个男生的“喜欢”，却带着种让她窒息的压力，像被关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我不要。”温景然皱紧眉头，语气里带上零不易察觉的抗拒，“我不认识你，也不想和你一起吃饭、放学。”她完，转身就想走。
“你别走！”张超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气大得让她疼，“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好？我可以改！我可以考全班第一，我可以……”
“放开我！”温景然猛地甩开他的手，心脏“咚咚”地跳，像要撞出胸腔。被陌生人这样抓住，让她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恐惧，那种无助和慌乱瞬间涌上心头。她后退两步，看到掉在地上的粉色信纸，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那封粉色的信，被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像个被丢弃的笑话。
她跑得很快，书包在背上颠得厉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用这样奇怪的方式表达“喜欢”？为什么会突然拦住陌生人，些莫名其妙的话？这种“喜欢”，一点也不美好，反而让她觉得害怕。
“苏清沅！”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急促。温景然的脚步顿了顿，回头一看，只见陆星辞骑着自行车冲了过来，篮球服还没来得及换，额发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焦急。
他在她面前停下自行车，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和慌乱的神色，眉头瞬间皱紧：“怎么了？”
温景然还没来得及话，身后就传来张超的声音：“陆星辞？你别多管闲事！”
陆星辞回头，看到追上来的张超，又看到地上那封粉色的信，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结了层冰。他从自行车上下来，把车往路边一停，挡在温景然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张超，声音里没带一点温度：“你刚才对她做了什么？”
“我、我就是向她表白……”张超被他的气势吓住了，往后缩了缩，却还是梗着脖子，“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喜欢不是骚扰。”陆星辞的目光像刀子，刮得人心里发寒，“她不愿意，你就不该纠缠，更不该拦着她不让走。”他顿了顿，语气更冷了，“以后离她远点，再让我看到你骚扰她，别怪我不客气。”
张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看陆星辞，又看看躲在他身后的温景然，最终还是没敢再什么，狠狠地瞪了陆星辞一眼，转身跑了。
巷子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风吹过梧桐叶的“沙沙”声。陆星辞转过身，看着还在发抖的温景然，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声音放轻了许多：“没事了，他走了。”
温景然点点头，却还是紧紧攥着书包带，指尖泛白。刚才被抓住的胳膊还有点疼，心里的慌乱也没完全散去。
陆星辞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粉色信上，眉头皱了皱，走过去捡起来，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别理他，这种人就是闲的。”
“他……让我做他女朋友。”温景然抬起头，眼里满是困惑，像个迷路的孩子，“‘女朋友’是什么意思？和‘朋友’不一样吗？”
陆星辞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杂念，只有纯粹的疑惑，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他挠了挠头，想了想，才含糊地：“就是……想和你很亲近，像……像家人一样，但又不是家人。”
这个解释很蹩脚，连他自己都觉得不满意。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连“处对象”都不懂的人解释“女朋友”的含义，总不能“是可以牵手、拥抱，甚至亲吻的人”吧？
温景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还是皱着眉：“可我不认识他，也不想和他亲近。他的眼神……让我不舒服。”
“那就不用理他。”陆星辞拿起自行车，“走吧，我送你回家。”
温景然点点头，默默地走到自行车后座旁边。陆星辞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块干净的手帕递给她：“擦擦脸，刚才是不是吓着了？”
温景然接过手帕，上面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是陆星辞身上的味道。她擦了擦眼角，才发现自己刚才差点哭了，脸颊微微发烫。
“上来吧。”陆星辞跨上自行车，拍了拍后座。
温景然心翼翼地坐上去，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后座的边缘。自行车缓缓驶动，带着她穿过铺满落叶的巷，夕阳的金辉洒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
“以后放学等我一起走，别一个人先走。”陆星辞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被风吹得有些散，“学校附近人杂，不安全。”
“嗯。”温景然轻轻应了一声，心里忽然觉得很安定。刚才那个男生带来的恐惧，像被这晚风一点点吹散了。
她想起那个男生红着脸递信的样子，想起那封带着刺鼻香味的粉色信纸，想起他“我喜欢你”时的眼神。那种“喜欢”，让她觉得陌生又害怕。
可陆星辞不一样。
他会在她被老师提问时悄悄提示，会在她体育课出糗时耐心教她动作，会在她被陌生人骚扰时第一时间挡在她身前。他的关心从来都不张扬，像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却让人觉得格外心安。
就像现在，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感受着他骑车时偶尔传来的颠簸，温景然忽然觉得，这种踏实的感觉，比那个男生口中莫名其妙的“喜欢”，要好多了。
“刚才……谢谢你。”她声，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
“谢什么。”陆星辞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总不能看着你被人欺负。”
自行车穿过街角，远远能看到奶奶家院子里的月季花了。温景然看着那抹熟悉的红色，心里的最后一点不安也消失了。
她想，或许她永远也不会明白那个男生为什么要用那样的方式表达“喜欢”，但她清楚地知道，什么样的关心会让她觉得舒服，什么样的人会让她觉得安心。
就像陆星辞。
他从不会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却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他从不会用那种炽热的眼神盯着她，却会在她慌乱的时候，用一句“没事了”让她平静下来。
这种感觉，比那封粉色的信，比那句突兀的“我喜欢你”，要真实得多，也温暖得多。
自行车在院门口停下，温景然跳下来，把帕子还给陆星辞：“洗干净了再还你。”
“不用急。”陆星辞摆摆手，“进去吧，奶奶该等急了。”
温景然点点头，转身往院子里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回过头，看到陆星辞还站在原地看着她，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了层金边。
“明……你还会打篮球吗？”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陆星辞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打，怎么了？”
“没什么。”温景然摇摇头，脸颊有点烫，“我就是……想告诉你，放学我会等你。”
完，她转身跑进院子，关上了门，靠在门板上，心脏“咚咚”地跳，像在为刚才的话伴奏。
门外，陆星辞看着紧闭的院门，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眼里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亮得晃眼。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柠檬糖——那是刚才林晓雨塞给他的，“苏清沅怕酸，给你吃吧”。
他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柠檬的酸混着一丝甜，像刚才温景然回头时的眼神，清亮又带着点羞涩。
巷子里的风还在吹，梧桐叶还在落，可刚才那点因为张超而升起的烦躁，早就烟消云散了。陆星辞骑上自行车，哼着不成调的歌，往家的方向走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甜甜的。
而温景然靠在门板上，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想起刚才那个男生的“表白”，还是觉得困惑。但这种困惑，已经被另一种更清晰的感觉取代了——比起那些莫名其妙的“喜欢”，她更喜欢这种踏实的、安心的陪伴。
就像陆星辞。
或许，这才是“喜欢”该有的样子吧？她不太确定，却忍不住开始期待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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