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风带着水汽，吹得芦苇荡沙沙作响。陆星辞选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画板架在膝盖上，正专注地对着对岸的芦苇落笔。阳光透过柳树的缝隙洒下来，在他发梢跳跃成细碎的金斑，连带着侧脸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温景然坐在他旁边的草地上，手里也捧着画板，却迟迟没有下笔。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陆星辞——看他握笔的姿势，看他微微蹙起的眉头，看他偶尔抬眼观察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
不知怎的，就想把这些样子画下来。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温景然的脸颊先红了。他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画纸，心脏却跳得像要撞出来。偷偷画别人，多不好意思啊。
可眼角的余光又瞥见陆星辞专注的样子，那点羞怯忽然就被好奇压了下去。他捏紧铅笔，笔尖在纸上轻轻顿了顿，终于还是落了下去。
先画轮廓吧。他屏住呼吸，目光飞快地扫过陆星辞的侧脸，笔尖在纸上跟着移动——额角的弧度，鼻梁的线条，还有紧抿的嘴角。铅笔比想象中难控制，线条歪歪扭扭，画到下颌线时，手一抖，差点画出个尖角。
“唔……”他低低地哼了一声，慌忙用橡皮擦掉，动作太大，带起的风把额前的碎发吹到了眼前。
“怎么了？”陆星辞的声音突然响起。
温景然吓得手一缩，铅笔差点掉在地上。他猛地抬头，撞进陆星辞带着笑意的眼睛里，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没、没事，画歪了。”
“慢慢来，别急。”陆星辞没多想，转回头继续画芦苇，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温景然松了口气，却不敢再大意。他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指尖因为用力泛出淡淡的白，画几笔就飞快地抬头看一眼，像只偷吃东西的松鼠，生怕被发现。
其实陆星辞早就察觉了。从温景然的目光黏在他脸上开始，从他笔尖停顿的频率就能猜到——这家伙没在画风景。他故意放慢了动作，连抬眼观察的间隔都拉长了些，好让他看得清楚些。
河水在脚边流淌，映出两个挨得很近的影子。温景然的笔触渐渐稳了些，虽然线条依旧稚嫩，却把陆星辞低头画画的样子抓得很准——微微前倾的肩膀，搭在画板上的手腕，甚至连他耳后那点淡红色的胎记，都用浅淡的线条勾了出来。
他看得太专注，没注意到风势渐大。一阵 gust 风吹过，卷着他的画纸就往河里飘。
“呀！”温景然惊呼一声，伸手去抓却慢了半拍。
陆星辞反应更快，几乎是本能地探身，在画纸落水前稳稳接住。纸角被风吹得卷了起来，他顺手抚平，目光落在上面时，忽然顿住了。
画纸上不是对岸的芦苇，而是他的侧脸。线条笨拙，却透着认真，连他刚才微微蹙起的眉头都画得清清楚楚。
温景然的脸“唰”地红透了，像熟透的桃子。他慌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结结巴巴地：“我、我不是故意的……”
陆星辞没话，只是看着那幅画，眼神里带着点他看不懂的东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画纸折了折，塞进温景然手里，声音有点低：“画得……挺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温景然像被烫到一样接过画纸，反手就想揉成一团。
“别扔。”陆星辞按住他的手，目光很认真，“留着吧，挺好看的。”
他的指尖带着颜料的凉意，轻轻覆在温景然的手背上。温景然的心跳又乱了，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只能任由他把画纸叠好，塞进自己的裤兜。
“我、我去看看河水。”他猛地站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跑到河边时，耳朵还烫得厉害。
陆星辞看着他的背影，低头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刚才画芦苇时，不心蹭到颜料的地方。风又吹过，芦苇荡沙沙作响，像在替他那些没出口的话。
温景然蹲在河边，看着水里自己红透的脸，懊恼地拍了拍额头。怎么就被发现了呢？多丢人啊。他摸了摸兜里的画纸，硬邦邦的硌在腿上，却奇异地不觉得讨厌。
刚才陆星辞……画得挺好？
他偷偷勾起嘴角，又赶紧抿住，假装在看水里的鱼。阳光落在水面上，碎成一片金箔，晃得人眼睛发亮。
或许，偷偷画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能把他此刻的样子，悄悄藏进画里，藏进心里。
陆星辞收拾好画具走过来时，看到温景然还蹲在河边，肩膀微微耸动，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他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递过去一块巧克力：“吃吗？甜的。”
温景然抬头看他，眼里还带着点羞赧，却还是接了过来，剥开糖纸塞进嘴里。浓郁的甜味在舌尖化开，好像连脸颊的热度都降下去了些。
“下次想画，告诉我就校”陆星辞看着远处的芦苇，声音很轻，“我不动，给你当模特。”
温景然的脸又红了，嘴里的巧克力突然变得格外甜，甜得心里都泛起了泡。他没话，只是用力点零头，河水在两人身后轻轻流淌，把这个带着甜味的秘密，悄悄送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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