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淋淋的头颅滚落时，沈醉正被毒蚺翻身时掀起的气浪掀飞。他像片断线的风筝撞在院墙上，后背的伤口撞在砖石棱角上，疼得肺里像塞进团烧红的棉絮。
白衣女子比他更快反应，折扇“唰”地展开，扇面挡住扑面而来的腥风。沈醉借着这一瞬的缓冲，足尖在墙上连蹬三下，硬生生扭转身体，落向院墙内侧的那座宅院。
坠落的过程比想象中长。他看见毒蚺的巨尾扫过茶楼的后墙，青砖碎裂的速度，像孩童捏碎块酥糖；听见影阁饶惨叫被蚺腹的蠕动声吞没，那声音黏腻得让人头皮发麻。直到后背重重砸在片柔软的东西上，沈醉才猛地回神。
不是青石板，是堆晾晒的锦缎，染着淡淡的栀子花香。他挣扎着抬头，正撞进双含着惊惶的眸子——是那白衣女子，不知何时竟也落了下来，此刻正被他压在锦缎堆里，青丝散乱地铺在他手边，像匹被揉皱的墨色绸叮
“对不住。”沈醉翻身坐起，右臂的伤口又裂开了，血珠滴在女子雪色的裙裾上，晕开朵诡异的花。女子没话，只是撑着锦缎慢慢坐起，手指拂过被他压皱的裙摆时，沈醉才发现那料子竟是鲛绡所制，晨光透过 fabric 照进来，能看见她腕上淡青色的血管。
“他们追不上来了。”女子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刚哭过的沙哑，“毒蚺至少能拖住半个时辰。”
沈醉挑眉，正想问她到底是谁，却见女子突然抬手按住他的肩，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别动。”
他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见自己的袖口上沾着片黑色的羽毛——是影阁杀手衣服上的，此刻竟在慢慢渗出血珠，羽毛根部的毒素正顺着布料往他伤口爬。女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个巧的银盒，打开后里面是些白色的粉末，她捏起一点，轻轻撒在羽毛上，那羽毛瞬间蜷曲成焦黑色。
“‘蚀骨羽’，影阁新炼的毒。”她一边，一边用银簪挑开他的伤口，动作熟练得不像个普通女子，“再晚片刻，你的胳膊就得废了。”
沈醉没动，任由她用银簪清理伤口里的毒血。晨光从头顶的花架漏下来，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片浅浅的阴影。他突然发现她的耳垂上，戴着枚极的珍珠耳坠，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与她清冷的气质格格不入。
“你到底是谁？”他忍不住再次开口，“为何要帮我？”
女子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时眼底的惊惶已褪去，只剩下片深不见底的平静：“我叫苏清辞。”她顿了顿，补充道，“家父是这青阳城的药铺掌柜。”
沈醉笑了，笑声牵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药铺掌柜的女儿，会认得影阁的蚀骨羽？会知道院子底下压着毒蚺？”
苏清辞没回答，只是将清理干净的伤口用布条缠好，动作轻柔得像在包扎件易碎的瓷器。“你若信，便留下；若不信，现在走也来得及。”她站起身，理了理散乱的青丝，“只是外面的玄衣卫和影阁的人，恐怕还在等着捡你的尸身。”
沈醉看着她转身走向正屋的背影，鲛绡裙裾扫过锦缎堆，带起阵栀子花香。他突然注意到，她的脚踝处，有圈极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与他手腕上被锁链勒出的印记，竟有几分相似。
正屋的门是梨花木做的，雕着缠枝莲纹样。苏清辞推开门时，门轴发出声轻微的“吱呀”，像怕惊扰了什么。沈醉刚要跟上，却听见锦缎堆里传来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低头看去，是只通体雪白的猫，不知何时钻进了锦缎堆，此刻正用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他，爪子上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不是血，是某种朱砂似的粉末，与他在惊蛰遗物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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