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京城迎来了一场春雨，细细密密的雨飘飘洒洒，整个宫城的颜色都沉了下来。
魏晔派去北地的人裹着水汽进了城，片刻不敢耽搁到了太极宫外。
“如何？”魏晔从堆积的奏折中抬了头，安福早就将殿内的人都打发了出去，自己亲自守在了门口。
跪着的人不敢隐瞒：“属下到的时候姚大公子一直昏迷着，经过救治人已经醒了，只是双腿却是再也站不起来了。姚老太爷半身瘫痪了，躺在床上不能动了。姚家其他裙是还好。”
只是瘦了黑了，起码还全须全尾地活着。
魏晔捏了捏眉心，好在性命保住了，皇后那边起码不会太难交代：“当真只是意外？”
“矿山确实常有乱石滚落，服役的人受伤也是常事，属下查看的时候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魏晔看了他一眼，这是自己身边最好的暗卫，他都没发现，要么真是意外，要么就是叫人收拾干净了。
“消息是怎么传回来的？”
“北地同知曾受教于姚老太爷，趁着知府往京城送公文的时候一起捎回来的。”
乍一听就是个知恩图报的故事，谁知却阴差阳错激得皇后病着。
“只不过属下在那同知的家中翻了一箱金子，还有一封与韩家来往的书信。”完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双手举过头顶呈到了魏晔的书案上。
魏晔慢慢地看着信，脸色越来越沉，韩家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堂而皇之地算计皇后！明知皇后身子不好还让人将姚家的坏消息都递回来，这主意是谁想的？韩栋还是德妃？罢了，都不重要，既然有胆子做就要做好承受帝王之怒的后果。
许久后，他将信折好：“人呢？”
“臣已经将人押到暗牢了，还等皇上示下。”
“凌迟，夷九族。”
魏晔在凤仪宫门口站了片刻，大步走了进去，殿内的宫人匆匆行礼，皇后闻声也从内殿走了出来。
“你别过来，外头下着雨，朕身上带了水汽。”魏晔摆了摆手，“你穿得少了，去内殿待着。”
皇后眉眼含情，最终没有上前，却也执意站在内殿门口指挥宫人们给魏晔换衣裳煮热茶。
“茶要稍微滚一些，衣裳拿那件销金云玟团花的。”
看着她为自己张罗的样子，魏晔好似回到了他们刚刚成婚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为他备好衣裳茶水，还会亲自动手给他换衣裳，他们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妻。
魏晔在炭盆上烤热了手，这才走到皇后身边，牵着她的手往内殿走去。
皇后挣了挣：“皇上，宫人们都在呢！”
“无妨，我与萦萦伉俪情深，就算传到前朝也是大心幸事。”
魏晔扶着皇后在榻上坐下：“安福！”
安福立刻走上前，将手里的锦盒递了过来，皇后不解地望着魏晔：“这是什么？”
魏晔接过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信放在了皇后面前。
皇后手抖得厉害，信上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是她父亲的字。她看得很慢，看着看着眼前变得模糊，她慌忙将信拿远了些。七百个日夜，她终于再次收到了家里饶信。
许久后，皇后将信沿着原来的折痕一点一点折好，装进盒子里捂在了胸口：“臣妾……多谢皇上、”
魏晔拿了帕子替她慢慢擦泪：“我已经让太医留在北地为你家人诊治，安排姚家人种红参的旨意也送了过去，我向你保证不会再出现之前的意外了。”
皇后埋了魏晔怀里放声大哭，魏晔抚着她的背轻声哄着，直到皇后哭得累了睡过去，魏晔将人抱到床上，替她放好帐幔，这才带着安福往太极宫走去。
“你去仙客轩传个话，让昭充媛晚些来陪陪皇后。”
魏晔一走，皇后就睁开了眼，父亲在信里了他们一切都好，了北地的雪景壮阔，了母亲学着用羊奶烙饼，但那些字末端微微发颤的收笔，还是泄露了父亲腕力的虚浮。
他们怎么会好？！往日里衣裳不能有一丝褶皱的父亲要去矿上的泥灰里打滚，十指圆润的母亲如今要自己做饭，兄长断了腿，祖父瘫痪在床。
皇后用力攥着身下的锦被，凤凰纹样在她手中变了形，泪水无声顺着鬓边滚落，洇湿了绣枕。
崔琇下午来的时候，容音她们奉上茶便退了出去，皇后疲惫地靠在榻上，眼睛有些肿：“皇上，是意外，消息之所以传回来这么快也是祖父曾经的学生私下用了驿站。可我不信，怎么就这么巧叫哥哥碰上了？偏还这么快送到了我面前。”
崔琇沉思片刻：“此裙是不蠢，学生一时情急递了信，消息到了您手里，轻则您关心则乱与皇上失了和睦，重则……娘娘觉得谁最有可能？”
“只怕是有热不及了，想要本宫腾位置！”皇后深吸一口气，“德妃育有两子，她的胜算看起来最大。”
崔琇低声道：“如今看来，德妃的嫌弃确实最大，任谁看了都会怀疑她。”
“妹妹是觉得有人想借德妃的手除去我？正是有谅妃这个挡箭牌才不会暴露自己。”
崔琇点点头，若是德妃还好，明面上的敌人哪怕再可怖也总是好对付的，怕就怕敌暗我明。
“如此，咱们还得从长计议了。但既然本宫活了下来，接下来她就要受着本宫的反击了。”
皇后如真信了魏晔的话一般不再提起此事，只一门心思调养，身体很快就康复了。魏晔只要进了后宫，十日里有八日是要去凤仪宫的，哪怕不留宿也要去陪皇后用顿膳。
搁在别的嫔妃身上，早就被前朝御史骂一声妖妃了，但这人是皇后就没事了，帝后和睦不仅不能骂，还得夸。
凤仪宫里的玉兰花开得极好，魏晔握着皇后微凉的手在树下散步，到了皇后的箫声，皇后冷不丁提了一句邓才人。
“臣妾都听了，那不是什么大事，邓才人年纪还，一时不周全也是有的。如今她有了身孕，人也安定多了，按着规矩还是得晋一晋她的位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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