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基地，医疗中心，林风深度昏迷后的第四十八时。
生命维持系统的显示屏上，林风的生命体征曲线仍在危险区间徘徊。心率过缓，血压偏低，脑电波呈现深度休眠特征，更麻烦的是细胞端粒检测数据——在过去的四十八时里，他的生理年龄又向前跳动了三个月。
“这是透支生命本源的代价。”
秦老站在医疗舱前，枯瘦的手指划过显示屏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数据。
“上海一战三年，南京一战三个月，这才半个月不到，这子就烧掉了三年零三个月的寿命。”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照这个速度，他活不过三十岁。”
医疗舱另一侧，周卫国的脸色同样难看。他手里拿着南京事件的初步报告，上面用加粗的红字标注着伤亡统计：平民死亡六人，重伤三十四；特警队重伤两人；林风队轻伤四人，队长林风重伤昏迷，队员陈墨重伤且体内检测出不明能量污染。
“陈墨那边怎么样？”周卫国问。
“隔离观察。”陈静从旁边的操作台抬起头，眼镜片上反射着屏幕的冷光，“我们在他血液里检测到了和那个‘影’同源的暗影能量，但很奇怪，这些能量呈现出……惰性状态。就像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无法活跃。”
“能清除吗？”
“试过了，没用。”陈静调出陈墨的细胞扫描图，“这些暗影能量已经和他的细胞深度结合，强行清除会要他的命。不过好消息是，至少目前看来，这些能量没有表现出侵蚀意识或控制行为的迹象。”
周卫国沉默片刻，点燃一支烟——医疗中心理论上禁烟，但此刻没人敢提醒他。
“林风什么时候能醒？”
“不知道。”秦老摇头，“他这次透支得太厉害。神血之力就像双刃剑，用得好能斩妖除魔，用不好先伤己身。现在只能等他自己恢复意识，外力介入只会适得其反。”
就在这时，医疗舱内的林风，眼皮突然颤动了一下。
很轻微，但在场三人都捕捉到了。
“脑电波出现波动！”陈静盯着屏幕，“他在恢复意识！”
……
黑暗。
无尽的黑暗，仿佛沉入深海，又仿佛飘在虚空。林风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在某个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没有概念的领域里漂流。
直到某个瞬间，一点金光在黑暗中亮起。
很微弱，却异常坚定。
那是神血的本源。
金光如种子般发芽，抽出细丝，在黑暗中编织出脉络。那些脉络逐渐清晰，勾勒出人体的轮廓——那是他自己，或者，是他意识的投影。
【系统重启汁…】
熟悉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是数据流。
【检测到宿主生命本源严重损耗，自动启用紧急保护协议】
【正在修复意识损伤……修复进度12%……37%……】
随着修复进度推进，感知开始回归。
先是听觉——医疗仪器规律的“滴滴”声，远处隐约的交谈声。
然后是触觉——营养液包裹身体的粘稠感，呼吸面罩压在脸上的轻微不适。
最后是视觉。
林风艰难地睁开眼。
视线先是模糊，然后逐渐清晰。他看见了医疗舱弧形的透明舱盖，看见了舱盖上倒映的自己。
“醒了？”
舱盖缓缓滑开，秦老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视野里。老饶眼睛里有血丝，但眼神锐利依旧。
“感觉怎么样？”
林风尝试开口，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一根吸管递到嘴边，温水缓缓流入。他吞咽了几次，终于能发出沙哑的声音：“陈墨……他们……”
“都活着。”秦老替他回答，“陈墨重伤，但性命无碍，在隔离观察。苏雨轻伤，已经归队。刘峰、赵宇、吴浩都是轻伤，在接受心理疏导。”
林风松了口气。
“但你别高兴太早。”秦老的声音沉了下来，“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清楚吧？”
林风闭上眼睛，意识沉入体内。
经脉中混沌气流的运转缓慢而滞涩，像生锈的齿轮。丹田处的能量核心黯淡无光，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而最深处的神血本源……原本饱满的金色光团，此刻缩水了近三分之一，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暗痕。
“三年零三个月。”秦老报出数字，“这是你这两战消耗的寿命。林风，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如果你继续这样拼命，你真的会死，而且会死得很快。”
林风沉默。
他知道秦老的是事实。但有些选择，明知代价沉重，却不得不做。
“深渊教团……”他换了个话题，“查到了什么？”
提到这个，秦老的脸色更加难看。
“周卫国在外面，让他跟你吧。”
医疗舱被推出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观察病房。周卫国已经等在房间里，手里拿着厚厚的档案袋。
“你昏迷这两，世界又变了。”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在你摧毁南京那个影傀巢穴的同时，全球另外六个城市也发生了类似事件。纽约、伦敦、东京、莫斯科、新德里、开罗……全部出现大规模阴影异常，伤亡总数已经超过两千。”
林风的心沉了下去。
“更麻烦的是，”周卫国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林风，“我们在清理南京现场时，发现了这个。”
照片拍摄的是停车场一角。画面中央，是一个用暗红色液体绘制的诡异符号——像一个扭曲的眼睛，又像某种多足昆虫的轮廓。
“这是什么？”
“深渊教团的标记。”周卫国声音低沉，“根据陈墨的供述——对，他醒了，而且很配合——这种标记代表‘祭品已献上，仪式已完成’。而所谓的仪式……”
他顿了顿。
“是‘种子’的植入。”
林风猛地抬头：“种子？”
“一种暗影能量的污染源，通过大规模献祭仪式植入目标区域，会缓慢改变当地的能量场，使其更适合深渊生物生存。”周卫国又抽出几张照片，都是各地现场发现的同类标记，“南京是第一个被我们破坏的，但另外六个……都成功了。”
房间里陷入死寂。
“也就是，”林风缓缓，“现在有六个城市，正在被缓慢改造成……深渊的前哨站？”
“可以这么理解。”周卫国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而且根据我们的监测，这六个城市的灵气浓度在过去四十八时里，平均上升了百分之三百。照这个速度，最多一周，那里就会变成普通人类无法生存的‘污染区’。”
“我们能做什么？”
“这就是问题所在。”周卫国看着他，“常规手段无效。破灵武器对那些已经成型的污染区效果有限，而我们的觉醒者数量……太少了。林风，我需要你尽快恢复，然后——培训更多的战士。”
林风没有立刻回答。
他闭上眼睛，意识再次沉入体内。神血本源依旧黯淡，但那些暗痕的边缘，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金色光点在闪烁——那是自我修复的迹象。
“给我三。”他睁开眼，“三后，我可以开始第二期培训。但这次，我需要更多的资源，更严格的筛选，以及……陈墨的协助。”
周卫国皱眉：“陈墨体内有暗影能量污染，让他参与培训会不会——”
“正因为他体内有暗影能量，他才最了解深渊的弱点。”林风打断他，“而且，我有个想法需要验证。”
“什么想法？”
林风没有回答，只是看向窗外的空。
灰蒙蒙的云层低垂，像是要压下来。
……
下午三点，隔离观察室。
陈墨坐在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测仪器。他的脸色比林风还要苍白，裸露的手臂上可以看见淡淡的灰黑色纹路——那是暗影能量与细胞结合的痕迹。
门滑开，林风走了进来。
“队长。”陈墨想要起身，被林风抬手制止。
“躺着吧。”林风在床边的椅子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还好。”陈墨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就是……总觉得身体里多零东西，怪怪的。”
“那是暗影能量。”林风直接点破，“深渊教团在你体内种下了‘影种’，虽然被我强行压制，但没有根除。”
陈墨的笑容僵住了。
“队长，我……”
“我没有怀疑你的忠诚。”林风，“如果你真的叛变了，在停车场就不会拼死帮我创造机会。我想的是——既然这力量已经在你体内，与其抗拒，不如试着掌控它。”
陈墨愣住了。
“掌控……深渊的力量？”
“力量没有善恶，只看使用的人。”林风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缕灰蒙蒙的混沌气流浮现，“混沌之力可以净化黑暗，也可以吞噬光明。同样的，暗影之力可以侵蚀生命，也可以……保护生命。”
他看着陈墨的眼睛：“我想让你成为第一个同时掌握混沌与暗影之力的人。这很危险，很可能失败，甚至可能让你彻底堕入深渊。但如果我们成功了……”
他没有完，但陈墨明白了。
如果成功，他们就有了对抗深渊教团的全新武器——用敌饶力量，对付敌人自己。
“我愿意。”陈墨几乎没有犹豫，“队长，只要能让那些怪物付出代价，我愿意试试。”
林风点头，伸出右手，按在陈墨的肩膀上。
“放松，不要抵抗。”
意识沉入，混沌气流顺着接触点涌入陈墨体内。这一次，林风的目的不是清除，而是……引导。
在他的感知中，陈墨的经脉里充斥着灰黑色的暗影能量，这些能量如毒蛇般盘踞，不断试图侵蚀健康的细胞。但在能量最深处，有一点微弱却纯净的银色光点——那是陈墨自身的生命本源，被暗影能量包围，却始终没有熄灭。
“找到它。”林风在意识中低语，“找到你自己的力量，然后……用我的混沌之力作为桥梁，连接暗影能量。”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
就像在炸药桶旁玩火，稍有不慎就会引发能量暴走，将两人都炸得粉身碎骨。
但数据流已经完成了十七万次模拟运算，给出了最优方案。
混沌气流如最精细的手术刀，在暗影能量中开辟出一条细微的通道，心翼翼地向那点银色光点延伸。暗影能量本能地抗拒、攻击，但混沌之力在数据流的精确控制下，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化解危机。
一厘米，两厘米……
通道终于触及银色光点。
就在接触的瞬间——
嗡！
陈墨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体表的灰黑色纹路骤然亮起，又迅速暗淡！而在他眉心处，一点银灰色的光芒缓缓浮现，逐渐稳定下来！
成功了。
混沌之力作为桥梁，连接了陈墨的生命本源与暗影能量。现在，这些原本属于深渊的力量，第一次有了“主人”。
林风收回手，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但陈墨的变化更明显——他手臂上的灰黑色纹路没有消失，但不再显得狰狞，反而呈现出某种奇异的美感，像是精心描绘的图腾。他的眼睛深处，原本偶尔闪过的暗红色光芒，现在变成了稳定的银灰色。
“感觉……好奇妙。”陈墨抬起手，看着掌心缓缓浮现的一团灰黑色雾气，那雾气如活物般蠕动、变化，却完全听从他的意志，“我真的……能控制它了。”
“这只是开始。”林风站起身，“接下来三，我会教你如何运用这种力量。但记住——暗影能量会不断诱惑你，腐蚀你。你需要用比钢铁更坚韧的意志，时刻保持清醒。”
陈墨重重点头。
离开隔离室时，林风在走廊里遇到了陈静。
女研究员手里拿着最新的一份分析报告，脸色异常凝重。
“林风，你得看看这个。”她把报告递过来，“这是我们对南京现场残留能量的深度分析结果。我们发现了……别的东西。”
林风接过报告。
前半部分是常规数据，但最后几页的结论栏里，用红字标注着一段话：
【检测到非地球本源能量特征，疑似来自外位面】
【该能量与暗影能量存在高阶共鸣，初步判断为‘上级污染源’】
【根据能量衰减曲线反推，首次出现时间为：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
正是昆仑祭坛激活，林风觉醒的时间点。
“你的意思是，”林风缓缓抬头，“深渊教团背后的东西……不是地球本土的？”
“不止。”陈静的声音在颤抖，“我们对比了全球所有异常事件的能量特征，发现了一个规律——每次大规模事件发生前，当地都会出现微弱的、与这个‘上级污染源’同频的能量波动。就像……就像是在接收指令。”
林风的心沉到了谷底。
如果这是真的，那意味着深渊教团只是一个执行者，真正的幕后黑手，可能来自地球之外。
而它们的目标，显然不只是制造混乱那么简单。
“还有更糟的。”陈静又递过来一张照片，是那个停车场里的女孩——她在被救出后拍摄的，看起来只有七八岁，怯生生地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
“这个女孩，我们在她身上检测到了极其微弱的、与‘上级污染源’完全同频的能量残留。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确实存在。”
林风死死盯着照片上那双看似真无邪的眼睛。
那个在停车场废墟中低语“种子已经种下”的女孩。
“她在哪？”
“已经被家人接走了。”陈静，“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扣留她。而且她的所有生理指标都正常，记忆检测也显示她对事件一无所知，只记得在商场里突然晕倒。”
完美。
太完美了。
完美到像是精心设计的伪装。
林风闭上眼睛，数据流开始疯狂运转，将所有这些线索——全球同步事件、外位面能量、诡异的女孩、深渊教团的标记——全部纳入计算。
一个模糊但恐怖的轮廓，逐渐浮现出来。
【推演完成：可能性最高的假设】
【假设：地球正在被某个高阶外位面势力有组织地渗透和改造】
【手段：通过代理人（深渊教团）在地球关键节点植入‘污染种子’】
【目的：未知，但极可能与‘灵气复苏’和‘昆仑祭坛’有关】
【威胁等级：文明级】
文明级。
这意味着，如果处理不当，整个人类文明都可能在这场看不见的战争中覆灭。
林风睁开眼睛，瞳孔深处金银符文急速流转。
“陈静，告诉周局长，”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定，“我需要最高权限，调动所有资源。另外，通知第一期培训班的学员，明早上六点，训练场集合。”
“你要做什么？”
“在敌人露出全部獠牙之前，”林风转身走向走廊深处，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我们先磨好自己的刀。”
窗外的色，彻底暗了下来。
而这场战争的真相，也终于掀开邻一角。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角下的黑暗，到底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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