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沉看着她，看着她吃完最后一口提拉米苏，然后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嘴，仿佛刚刚宣布的不是一场豪门政变，而只是决定了明早的播。
“你确定？”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当然。”
苏晚萤把用过的餐具推到一边，那张写满战略分析的白纸重新占据了床桌的中心。
“顾总，你得明白，我们现在是在打一场信息战和心理战。”
她的手指在“顾远山”的名字上点零。
“他以为我们是受害者，是惊弓之鸟。”
“他会等着我们犯错，等着我们自乱阵脚，然后他再以‘大家长’的身份出来收拾残局。”
“所以，我们偏不。”
苏晚萤抬起脸，苍白的脸上透出一种异样的神采，那是属于顶尖社畜在面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被逼出来的亢奋。
“我们要主动出击，把水搅浑，让他看不懂我们的底牌。”
“他越是想掌控局面，我们就越是要把主动权抢过来。”
顾夜沉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她的逻辑无懈可击。
比起他脑子里那些充满了暴力和毁灭的复仇计划，苏晚萤的方案，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冷静、致命，直指要害。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份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愤怒和悲痛强行压下。
“好，就按你的办。”
他拿起纸笔，重新变回了那个无所不能的顾氏总裁。
“需要我做什么准备？”
“很多。”
苏晚萤毫不客气地开始下达指令。
“第一，我需要一套衣服。”
“不能太张扬，但必须有质感，颜色要沉稳，款式要能撑得住场面。”
“我要让他看到，我不是一个被吓破胆的花瓶。”
“第二，顶级的化妆师和造型师，六点之前必须到。”
“我现在的脸色，可撑不起‘女主人’这三个字。”
“我要看起来容光焕发，精力充沛，最好是那种刚签了十亿合同的春风得意。”
“第三，”她顿了顿，看向隔壁房间的方向，“希希必须和我们一起去。”
“他是我们最大的武器，也是我们最正当的理由。”
“一个幸福、依赖母亲的孩子，是对所赢恶毒后妈’流言最响亮的回击。”
顾夜沉一一记下，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他只是在记录完第三条后，停顿了一下，抬头问她：“你……还撑得住吗？”
苏晚萤迎上他的视线，那里面毫不掩饰的担忧，像温水一样，让她那根因为过度思考而绷紧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瞬。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疲惫却真实的笑。
“放心，死不了。”
她轻描淡写地。
“为了我的年终奖，我还能再战五百年。”
“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休息，养精蓄锐，迎接明的战斗！”
第二，还未亮透，揽月阁就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顾夜沉几乎一夜未眠，苏晚萤下达的每一条指令，都被他以最高优先级处理。
五点半，整个南城最炙手可热的造型团队，就在阿春惊疑不定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揽月阁。
六点，苏晚萤被准时叫醒。
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镜子里的人，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带着无法掩盖的倦意。
【检测到宿主即将进入高级别对抗场景，自动激活‘盛世美颜’buff。】
【临时追加奖励：‘绝对气场’（中级），持续时间2时。效果：言行举止将附带强大的心理压迫感，使对手下意识产生退缩与敬畏。】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苏晚萤感受到一股暖流从身体内部涌起，连日来的疲惫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
她再看向镜子时，发现自己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那份病态的苍白被一层健康的光泽所取代，连眼神都重新凝聚起锐利的光。
很好，外挂到账了。
当她换上顾夜沉亲自挑选的一套香槟色丝质套裙，从衣帽间走出来时，顾夜沉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
她看起来……很好。
不是那种惊心动魄的美，而是一种沉静又强大的力量福
她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那份从容与自信，让人完全无法将她与昨晚那个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消失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怎么样？”
苏晚萤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语调轻松。
“顾总，你员工的形象，还符合公司门面标准吗？”
顾夜沉的喉结动了动，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一瞬，仿佛被那光芒刺到，片刻后才重新落回她脸上。
“超标了。”
他吐出三个字，声音比平时更低沉。
苏晚萤满意地笑了。
七点，他们准时叫醒了顾言希。
家伙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看到盛装打扮的苏晚萤，眼睛一下子亮了。
“妈妈，你今好漂亮，像故事里的公主。”
苏晚萤蹲下身，帮他整理好衣领，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那希希愿不愿意陪妈妈公主，去见一个大魔王？”
她用一种讲故事的口吻，轻声问道。
顾言希立刻挺起胸膛，握紧了拳头：“愿意！我要保护妈妈公主！”
苏晚萤的心，被这句童言童语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牵起儿子温热的手，那份柔软的触感，让她那颗为了战斗而变得坚硬的心，瞬间柔软了一角。
七点二十。
揽月阁的门被推开。
苏晚萤牵着顾言希，顾夜沉走在她的另一侧，略微靠前半分，形成一个绝对的保护姿态。
一家三口，像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走进了清晨微凉的空气里。
走廊里静悄悄的，但苏晚萤能感觉到，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窥探。
果然，在通往主宅的必经之路上，容妈像一尊门神，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她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刻薄与轻蔑。
“大少爷，老爷正在用早餐，不喜欢人打扰。”
她的视线，像淬了毒的针，扎向苏晚萤。
“有些不三不四的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别去污了老爷的眼。”
顾夜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正要开口。
苏晚萤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臂。
她上前一步，脸上挂着得体又疏离的微笑。
“容妈是吧？”
她启动了‘绝对气场’，声音不大，却像带着冰碴，清晰地钻进每个饶耳朵里。
“我记得，顾家的规矩，下人是不能非议主子的。”
她微微歪了歪头，笑容加深，压迫感却成倍增加。
“还是，你觉得，我这个顾太太，和顾家的嫡长孙，在你眼里，都算是‘不三不四的人’？”
“你……”
容妈被她这番话噎得脸色涨红，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晚萤。
这个女人，明明在笑着，却让她从骨子里感到一阵寒意。
“让开。”
苏晚萤的声音冷了下来，懒得再与她废话。
容妈下意识地就想强硬阻拦，可对上苏晚萤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她竟然后背一凉，鬼使神差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苏晚萤牵着顾言希，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每一下，都像踩在容妈的脸上。
顾夜沉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他心中升起。
这已经不是他需要保护的女人了。
这是一个，能与他并肩作战的，真正的“合伙人”。
七点二十五分。
主宅餐厅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被准时推开。
巨大的餐厅里，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银质的餐具在晨光下闪着光。
顾远山正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报纸，神情专注。
他的旁边，顾婉仪正口地喝着咖啡，看到进来的人，脸上立刻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听到开门声，顾远山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出去。”
那声音里，带着长年身居高位的威严，不容置喙。
顾婉仪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准备欣赏这几个人被轰出去的狼狈模样。
然而，苏晚萤只是停顿了一秒。
然后，她牵着顾言希，径直走向那张长长的餐桌。
她没有走向旁边的空位，而是直接走到了顾远山的面前。
顾夜沉紧随其后，站在她身后，像一座沉默的山。
顾远山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报纸，纸张与桌面发出一声轻微的摩擦声，但他的手指却无声地收紧了报纸的边缘。
他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饱经风霜却依旧锐利无比的眼睛，此刻正带着审视和一丝被打扰的真实不悦，落在苏晚萤的脸上。
苏晚萤没有回避他的注视。
她微微一笑，笑容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然后，她拉着顾言希，对着主位上的男人，声音清脆地开口。
“爸，早上好。”
她松开顾言希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顾言希仰起脸，看着那个威严的老人，用他最响亮、最清澈的奶音，跟着喊道：
“爷爷，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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