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石屋的门被轻轻推开，又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沈渔将新购得的清蕴丹喂李老丈服下一颗，又自己吞服一颗，并将剩余丹药和灵砂心藏好。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清凉气流，左臂伤处的灼痛感顿时减轻了不少，盘踞的尸毒似乎被抑制住了蔓延的势头。
果然有效，但想根除，非一日之功。
他没有立刻开始修炼，而是就着从门缝透入的微弱光，再次将心神沉入幽渊给予的那枚深紫色玉简。
这一次，他跳过了已经领悟的“凝渊”之境，直接看向后续关于“稳固心渊”的法门。
“心渊既凝，如潭初成，然水波易兴，外邪易侵。需以神为砥柱，以意为堤坝，观想‘九渊重楼’，层层镇压，使心渊如古井不波，映照万物而不染……”
文字艰深晦涩，配有一副复杂的观想图——九重幽深无比的深渊，层层叠加，每一重都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最终归于一点极致的沉寂。
仅仅是尝试观想，沈渔就感到神识一阵剧烈消耗，脑海中幻象丛生，仿佛自己正坠向那无底的九重深渊，一种大恐怖、大寂灭的感觉攫住了他的心神！
他猛地中断观想，额角渗出冷汗，心脏怦怦直跳。
这《镇渊清秽本愿经》的后续法门，竟如此凶险！远非基础部分可比。难怪幽渊会特意留下这玉简，这根本就不是给寻常修士修炼的功法！
他深吸几口气，平复激荡的心神，没有强行继续。目光转向玉简中另一段关于“引导外邪”的记载。
“……世间污秽，皆有其源。心渊若固，可纳微尘。引外邪入渊，以渊寂之力化之，可为资粮，淬炼己身……”
看到这里，沈渔瞳孔微微一缩。
引外邪入体？化为资粮？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邪道法门！寻常修士避之不及的阴邪死气、尸毒煞气，在这经文描述中，竟成了可以“化用”的养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乌黑肿胀的左臂上。
盘踞在茨尸毒，算不算是“外邪”？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如果……如果能按照这法门，将这顽固的尸毒，引入初步凝聚的“心渊”之中，以那沉寂静谧的渊寂之力将其化解、转化……
风险极大。尸毒凶猛，一旦控制不住，侵蚀心渊，后果不堪设想，轻则修为尽废，重则心神污染，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但若能成功，不仅能瞬间解决这困扰他的伤势，更能验证这经文的玄奥，或许对日后应对黑剑的反噬，乃至理解幽渊的力量，都有难以估量的好处。
机遇与风险并存。
沈渔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左臂，眼神闪烁不定。
石屋内，李老丈平稳的呼吸声和丫丫细微的鼾声交织，更衬托出此刻的寂静。
许久，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在这危机四伏的野集，没有太多时间让他慢慢疗伤。他必须行险一搏。
他再次闭上眼睛，但没有立刻去引导尸毒，而是先一遍又一遍地运转“凝渊”之境的基础法门，将丹田内那缕灵力锤炼得更加精纯，将初生的“心渊”观想得尽可能稳固。
直到精神状态调整到最佳，对自身灵力和心渊的掌控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他深吸一口气，意念集中，开始按照玉简中记载的晦涩法门，心翼翼地，尝试着去“沟通”左臂经脉中那些盘踞的、充满阴寒与死寂意味的尸毒。
起初，尸毒毫无反应，如同沉睡的毒蛇。
他耐心地，以自身那缕带着《镇渊清秽本愿经》特有沉静意蕴的灵力为引，如同最轻柔的羽毛，一遍遍拂过那些毒素。
终于，一丝极其微的尸毒，仿佛被惊动，顺着灵力的引导，脱离了原本盘踞的经脉，颤巍巍地，向着丹田上方的“心渊”流去。
就在这丝尸毒触及“心渊”的刹那——
沈渔浑身剧震！
仿佛一块寒冰投入了看似平静的潭水！
那丝尸毒中蕴含的阴寒、暴戾、死寂的意念，瞬间在“心渊”中炸开！原本沉静的心渊顿时波涛汹涌，幻象重生，无数尸山血海、怨魂哀嚎的景象冲击着他的识海！
剧痛从灵魂深处传来，比肉身之痛强烈十倍！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眼神却无比坚定。他死死守住《镇渊清秽本愿经》的总纲意蕴，观想着那“九渊重楼”的图景，以强大的意志力，强行镇压着心渊的动荡。
“化！”
心中一声低喝！
那初生的、仅有浅潭规模的“心渊”，在经文的催动下，底部仿佛亮起了微弱的幽光，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寂灭”之意弥漫开来，如同磨盘般，开始缓缓碾压、消磨那丝入侵的尸毒意念。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而痛苦的过程。沈渔的额头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湿透衣衫，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与无形的敌人进行着最凶险的搏斗。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那丝尸毒中的暴戾死寂意念，终于被“心渊”底层那更恐怖的寂灭之意彻底磨灭、同化，只剩下最精纯的一缕阴寒能量，沉淀在了心渊底部。
而沈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渊”在经历了这番动荡与磨砺后，似乎……更加稳固了一丝！范围虽未扩大，但那潭水却仿佛深了一寸，变得更加幽暗、沉静。
同时，左臂伤处那顽固的尸毒，似乎也永久性地减少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成功了！
虽然过程凶险万分，但他确实成功地将一丝外邪引入心渊，并化为了资粮！
沈渔缓缓睁开眼睛，虽然疲惫欲死，但眼中却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
这《镇渊清秽本愿经》的后续法门，果然逆！
他看向自己依旧乌黑的左臂，心中涌起一股强大的信心。
照此下去，彻底清除尸毒，指日可待。甚至，这曾经困扰他的伤势，反而成了他修炼这门诡异强大功法的……第一块磨刀石！
窗外，色将明未明。
新的一即将开始，而沈渔知道，一条截然不同的、充满危险与机遇的道路，已在他脚下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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