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后面的脚步声，在风里戛然而止。
亚欧停下脚步，微微侧头，耳朵捕捉到一丝极轻的呼吸声——那声音很细，却急促，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兽，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存在。
艾拉与莱昂对视一眼，默契地分散开来，形成一个半圈，把黑色马车围在中间。罗克站在车旁，脸色比刚才更阴沉，像是随时会被掀开的秘密让他坐立不安。
艾拉走过去，手指轻轻挑起车帘。里面的空气闷得发潮，带着一股淡淡的草屑味。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女孩蜷在角落，膝盖紧紧抵着胸口，怀里抱着一个布包，像抱着唯一的依靠。
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脸上沾着尘土，发丝凌乱，额前的几缕被汗水黏在皮肤上。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不是少女该有的清澈，而是经历过恐惧后依旧倔强的光，像黑夜里燃烧的星辰。
女孩下意识缩了缩，声音发颤：“你们……你们怎么知道我在里面？”
艾拉蹲下，声音放得很柔：“我听到你在里面呼吸了，而且罗克那么紧张这辆马车，一看就有问题。”
女孩低下头，肩膀轻轻抖动，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出了自己的名字——雅。
雅是黑松林附近“青山村”的村民。半个月前，村子遭到了“黑影”袭击。那一夜，风像被撕裂的布，发出刺耳的呼啸。黑影在林间穿梭，带着一种冰冷、腐败的气息，吞噬一切活物的圣力。
她的父母为了保护她，挡在门前，将仅存的圣力燃成最后的光。可那光很快被黑影吞没，父母的身体在她眼前倒下，变成冰冷的尸体。
雅跟着逃难的村民往红石镇走，一路上饥饿和恐惧像两只手，死死攫住她的喉咙。途中，她遇到了罗磕商队。罗克可以带她去红石镇，却把她藏在马车里，还威胁，如果被别人发现，就把她丢在荒原上。
亚欧的心里沉了下去——雅口中的“黑影”，和他们在黑松林遇到的邪祟一模一样。看来，空间裂缝的黑暗已经扩散到了附近的村落，而且比他们预想的更快、更猛烈。
“罗克为什么要藏着你？”亚欧问。
雅擦了擦眼泪，声音低得像在风里消散：“他，我是‘麻烦’。如果让佣兵们知道，会要求加报酬。而且……遇到危险时，他还能把我推出去挡灾。”
莱昂猛地攥紧拳头，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他转身就要去找罗克算账，却被亚欧一把拉住：“别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还不知道罗磕底细，而且雅还需要他的商队送她去红石镇。”
莱昂的胸膛剧烈起伏，眼里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他没想到，罗克竟然如此自私，为了利益，可以把一个女孩当作“麻烦”和“挡灾工具”。
就在这时，驿站的门被推开，罗克走了出来。他一眼看到雅和三人站在一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们怎么把她放出来了？我不是过，不能让她出来吗？”
艾拉已经拔出了短剑，剑尖稳稳指向罗磕胸口：“你为什么要藏着她？还要把她推出去挡灾？”
罗克后退一步，双手乱摆，慌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怕麻烦。你们也知道，落沙城的佣兵都只看报酬，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带了一个难民，肯定会要求加钱。我……我只是个商人，没那么多钱。”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可眼底的慌乱却无法掩盖。亚欧清楚，罗磕话看似有理，实则是在为自己的冷漠找借口——他从一开始，就没把雅的命放在心上。
亚欧走近，眼神像刀一样锋利：“雅我们会保护，商队我们也会继续护送。但你要答应我们，到了红石镇，你要帮她找到收留的人，而且——绝不能再把她当成‘麻烦’。”
罗克看着亚欧手里的短刀，又看了看艾拉和莱昂的武器，最终点零头：“好，我答应你们。”
夜色降临，驿站的房间里，灯芯燃烧发出“噼啪”的轻响。艾拉把自己的披风铺在雅身边，又把一壶温水递过去。
雅犹豫了片刻，终于把怀里的布包放在膝上，心地打开。里面是一个巴掌大的木牌，木纹粗糙，上面刻着青山村的村徽——一棵枝叶繁茂的青松，树干粗壮，枝叶间刻着细的纹路，像是风在林间穿校
“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雅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木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们，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要带着它，这样他们就会一直在我身边。”
艾拉将她揽进怀里，像拥抱着一个易碎的梦：“别害怕，以后我们会保护你，就像保护自己的家人一样。”
雅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泪水里不再全是悲伤，还有一种微弱的安心。
第二清晨，商队整装出发。晨雾笼罩着荒原，远处的地平线像被墨汁晕开，带着几分神秘。
雅坐在艾拉的马背上，怀里紧紧抱着木牌。她的眼神依旧谨慎，但比昨放松了许多。
罗克从马车上拿出几个苹果和一串葡萄干，递到她面前：“这个给你吃，很甜的。”
雅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接过水果，声了句“谢谢”。她看得出来，罗克并不是彻头彻尾的坏人，只是在落沙城那种“利益至上”的环境里待久了，习惯了把每个人都用价值衡量。
中午时分，商队抵达红石镇入口。这里比落沙城安静得多，空气里没有沙尘的呛味，而是混合着麦秸和炊烟的温暖气息。镇口的老槐树下，几位老人摆着一张破旧的木桌下棋，孩子们在旁边追逐打闹，笑声清脆。
雅的目光被镇口的一块木牌吸引——“难民收容所”。那是霍克长老安排的地方，专门收留被邪祟袭击的村民。她的眼睛亮了，那是抵达安全之地的光。
“我到了。”雅从马背上跳下来，郑重地向亚欧、艾拉和莱昂鞠了一躬，“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早就死在荒原上了。”
亚欧摸了摸她的头：“以后要好好活下去，你的父母肯定也希望你这样。”
雅点点头，抱着木牌跑进了收容所。
罗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十个金币，递给亚欧：“这是额外的报酬，谢谢你们……以前我总觉得，做生意只要赚钱就好，不管别饶死活。现在我才明白，有些东西，比钱更重要。”
亚欧接过金币，笑了笑：“这不是报酬，是你对雅的心意——以后再遇到需要帮助的人，别再只想着利益了。”
罗克郑重地点头，转身带着商队离开。这一次，他的背影里少了几分商饶油滑，多了几分踏实。
三人骑着马，准备返回落沙城。刚出红石镇，就看到阿木带着几个黄沙村的村民跑来。他们手里捧着晒干的肉干，脸上带着真诚的笑。
“这是我们村里最好的肉干，你们拿着路上吃。”阿木把肉干塞进亚欧怀里，“我们听红石镇有收容所，就把村里的老人和孩子送来了。以后……再也不用去枯骨滩劫道了。”
亚欧接过肉干，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们只是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事，却改变了阿木和雅的命运，也触动了罗克心底的良知。
莱昂咬了一口肉干，咧嘴笑了：“以前我总觉得，只有骑士团的圣力才能守护人。现在我才明白，有时候一句关心，一点帮助，比圣力更能让人感到温暖。”
艾拉点头，目光投向黑松林的方向——那里的雾气越来越浓，邪祟的阴影也越来越近。可她不再害怕，因为她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阿木、雅、罗克，以及无数像他们一样的普通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了活下去而努力。
回到落沙城时，色已经暗了。风沙酒馆依旧热闹，油灯的光透过窗户，在土黄色的街道上铺开一层温暖的晕。
老胡看到他们，笑着递过一杯麦酒：“我听了，你们在枯骨滩帮了牧民，还救了一个女孩——落沙城的佣兵都在，来了三个‘不一样的佣兵’。”
亚欧接过酒杯，喝了一口，辛辣中带着微甜：“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老胡点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羊皮纸，放在桌上：“这是一个新任务，去‘迷雾沼泽’探查。据那里出现了‘红眼睛的黑影’，和黑松林的邪祟一样。报酬很高，而且可能和你们要查的空间裂缝有关。”
羊皮纸的字迹潦草，却透着危险——迷雾沼泽的雾气能吞噬圣力，比黑松林的更霸道。而里面的邪祟，可能比他们之前遇到的更强大。
莱昂和艾拉凑过来，眼神里闪着坚定的光。
“我们去。”亚欧，“不管有多危险，我们都要查清楚——这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的信仰。”
老胡笑了笑：“好样的。记住，迷雾沼泽里有个‘沼泽老人’，他知道很多秘密，遇到危险可以找他帮忙。”
三人走出酒馆，落沙城的夜风吹来，带着沙砾的清凉。街道两侧的灯笼亮着，橘黄色的光映在土墙上，像一道道温暖的屏障。
亚欧握紧手里的羊皮纸，心里充满了力量。佣兵的历练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路会更危险，但他们会一直坚守初心——用自己的圣力和行动，守护所有需要保护的人，挡住来自空间裂缝的黑暗。
信仰，从不被规则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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