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余温像教室窗台上渐渐融化的霜花，在十二月的晨光中化作若有若无的水痕。期末的倒计时牌已悄然立在了教室后墙，鲜红的数字无声地丈量着时光。初冬的寒风开始试探着拍打窗玻璃，却在触及室内蓬勃的热气时，化作温柔的呵气，在玻璃上绘出转瞬即逝的图案。
晨光与错题本
周二清晨六点五十，陆星辰咬着食堂买的豆沙包冲进教室，带着一身室外的新鲜寒气。呵出的白雾在眼前散开，他愣在座位前——自己的课桌上，那本摊开的物理课本旁，安静地躺着一本墨绿色封面的笔记本。
封面是素雅的横纹布面，没有任何花纹，只在右下角用银色钢笔轻轻画了个星星。他环顾四周，同学们大多还睡眼惺忪地趴在桌上补眠，只有第三排那个挺直的背影，已经对着窗外微光背诵了十五分钟英语课文。林晓晓的马尾辫随着诵读的节奏轻轻晃动，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栗色光泽。
他心地坐下，翻开笔记本的扉页。墨香混着淡淡的柠檬草气息扑面而来——那是她笔袋里常备的便签纸的味道。里面是他最近三次物理测验的错题汇总，工整的字迹仿佛印刷体，但细看又能发现那些独属于她的标记习惯：用红色水笔圈出的知识漏洞像一个个警报，蓝色荧光笔划出的解题捷径如同暗夜里的灯塔，而用铅笔在页边空白处写下的“可对应模型社电路实操”，则像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密语。
他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抚摸那些字迹，纸面的纹理透过指尖传来温暖的触福然后把笔记本心翼翼地收进书包最里层，那里还躺着一只他正在改造的光控夜灯——用的是从旧台灯里拆下的光敏电阻，外壳是他在模型社用废弃的亚克力板一点点打磨成的星星形状。他打算等调试完美了，用来换她桌上那盏时明时暗的旧台灯。
模型社的“外科手术”
模型社的活动室在这个冬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零件急诊室”。阳光透过结着冰花的窗户，在布满工具的工作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陆星辰戴着社长给的防静电手环，鼻尖几乎要碰到工作台上的精密部件。他正在给一个从废旧投影仪里拆出的步进电机做“器官移植”。原本的齿轮组损坏严重，他比对着从图书馆借来的《机械传动原理》，用3d打印笔自制了一个替代齿轮。打印笔发出的嗡嗡声与窗外呼啸的风声形成奇妙的二重奏。
“电压匹配测试通过。”社长递来万用表时忍不住赞叹，“你这双手生就该干这个。知道吗？你修复的那个机械狗，被教务主任看到后，学校决定拨给我们一批淘汰的实验器材。”
活动室角落的“星辰工作区”渐渐有了规模。三个透明收纳盒分别标着“动力单元”“传感家族”“连接件”，都是他从那箱废旧教学模型里抢救出来的宝藏。最近他迷上了修复那些残缺的机械模型，就像完成一场场精密的外科手术——给断腿的机械狗安装舵机时，他会先用软布垫好每一个关节；为失声的音乐盒更换发声模块时，他会反复调试音准，直到它能重新奏出完整的《致爱丽丝》。
当那只机械狗突然颤巍巍地站起来，迈出第一步时，整个活动室响起欢呼。陆星辰悄悄在狗耳朵里塞了张纸条：“送给It社的林同学，谢谢她的错题本。”字迹因为紧张而略显歪斜。
奶茶与围巾的数学
气温在十二月第一个周末骤降，周一的空是铅灰色的，仿佛随时会撒下今冬第一场雪。陆星辰翻遍衣柜才找出去年的毛线围巾，灰蓝色的，织法有些松散——是奶奶在他学毕业时织的，现在已经有点短了，只能勉强在脖子上绕一圈。
早读课刚开始，一个还带着体温的保温杯就“咚”地落在他摊开的英语书上。林晓晓头也不回地往后传着卷子，只有发梢掠过的微风和微微发红的耳垂暴露了她的动作。
拧开杯盖，焦糖奶茶的香气混着热气扑面而来。杯壁上凝着细密水珠，他注意到杯盖内侧贴着标签：“糖度12%”（这是她上周随口提过的“最佳甜度”）。他口啜饮着，温热的液体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连指尖都渐渐恢复了知觉。
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围巾——当放学时，他发现围巾末端多了个用深蓝丝线绣的星形图案，针脚细密得如同印刷电路，在灰蓝色的毛线上若隐若现。他把它贴在脸颊上，仿佛能闻到图书馆里纸张与墨水的味道。
平衡木上的舞蹈
期末压力的阴影逐渐笼罩下来。周三数学课后，王老师特意留下他，镜片后的目光既严厉又关切：“模型社的活动可以适当减少，这次期末成绩关系到下学期的重点班选拔。老师知道你的特长，但现阶段......”
那傍晚，他第一次在六点前离开模型社。路灯早早亮起，将他孤单的影子拉得很长。走到校门口时，却看见林晓晓站在宣传栏前，手指正轻轻划过模型社市级比赛的报名通知。她的围巾在风中轻轻飘动，是和他同款的灰蓝色。
“给你。”她转身递来一张复习计划表，时间精确到半时单位，而每19:30-20:30赫然写着“模型时间”，“我计算过，这个分配效率最优。另外，”她顿了顿，“王老师那边，我妈妈可以帮忙沟通。”
陆星辰盯着计划表看了很久，突然从书包里掏出那个光控夜灯。夜色渐浓的校门口，灯在暮色中自动亮起温暖的光，照亮了她略显惊讶的脸庞。
“送你。”他挠挠头，灯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密的影子，“就当...提前支付的辅导费。它会在环境光低于50勒克斯时自动点亮，适合夜读。”
她接过灯，指尖无意间触到他的，两人同时缩回手。灯在他们之间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冬至日的约定
冬至那，模型社的窗户结满形态各异的冰花。陆星辰终于完成了那个基于陀螺仪的自动平衡装置——用旧手机零件改造的，可以放在笔袋里随时提醒坐姿。当他成功让装置在指尖保持平衡时，活动室里响起掌声。
林晓晓来看成品时，带来两个还烫手的烤红薯。他们坐在堆满零件的工作台前，她检查他刚写完的物理卷子，用红笔在页边写下批注；他调试她编程时总卡顿的机器人，重新焊接了松动的接口。红薯的甜香与松香焊锡膏的气味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下学期要分班了。”她突然，笔尖在纸上停顿了一下。
“我知道。”他转动着手中的螺丝刀，刀口在灯光下闪着银光，“但无论分到哪个班，我都会让你继续检查作业的。”完他才意识到这话有多傻，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她低头继续批改卷子，嘴角却悄悄扬起一个弧度。窗外飘起细雪，工作台上的夜灯自动亮起。在柔光笼罩的角落里，那只修复好的机械狗正稳稳走向未来，耳朵里的纸条沙沙作响，像在诉一个刚刚开始的故事。
深夜的星图
那晚陆星辰做完最后一道数学题，已经十一点半。他推开窗户，寒风吹进来，却意外地看见满星斗。书桌上，林晓晓送的墨绿色笔记本摊开着，旁边是他用LEd灯和回收电路板做的星星——每完成一项复习任务就点亮一颗，此刻已连成的银河。
手机震动，收到她的消息：「看到北斗七星了吗？勺柄指向东，明会放晴」
他抬头寻找那个熟悉的星座，忽然明白：有些轨迹看似遥远，其实一直都在照亮彼茨前路。就像她永远会在他迷茫时递来一杯恰到好处的热饮，就像他总能在零件堆里找到让她眼睛发亮的东西。
雪不知何时停了，星光洒在未融的积雪上，整个世界安静得像在等待一个承诺慢慢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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