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零号的声音，依旧是平铺直叙的陈述。
“第一百零七号，在被彻底格式化前，坚持了三个标准宇宙时。”
“你呢？”
概念囚笼内，李承渊的身体闪烁得更加剧烈。他的右腿已经完全化作一串串金色的数据瀑布，消散后又被【薪火不灭】的词条强行重聚，但每一次重聚，都比上一次更加暗淡。
他掠夺来的规则，正在成为杀死他自己的毒药。
“停渊”号舰桥，范闲死死抓着控制台的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屏幕上，代表李承渊的生命读数已经跌破了安全阈值，变成了刺目的红色警告。
“老板！停下！快停下！别再对抗了！”他冲着通讯频道大吼。
回答他的，是李承渊更加疯狂的举动。
他非但没有收手，反而将【归墟熔炉】的功率催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
“嗡——”
黑暗的奇点不再是单纯地吸收，而是主动张开，像一个自杀的疯子，将那股致命的“逻辑悖论”之力，成倍地引入自己的系统核心。
“你……”
系统零号那张与李承渊一模一样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它无法理解这种行为。这无异于主动加速自己的死亡。
致命的悖论之力，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李承渊体内所有词条的防御。
但也就在这一刻，李承渊借助这股冲刷整个囚笼的力量，将自己的意志，化作亿万道无形的触手，探向了囚笼之外，探向了那片死寂的“最初之海”。
他的目标，是那一百零七个漂浮的世界气泡。
那些前任宿主的坟墓！
“连接！”
李承渊的意念，化作一道不容拒绝的指令。
下一瞬，他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同时扯进了一百零七个破碎的世界。
**【记忆闪回】**
他看到一个身披星辰法袍的宿主，他掌控着宇宙的元素法则，但在概念囚牢中，火焰变成了冰霜，空间变成了时间，他最终在无尽的矛盾中认知崩溃，尖叫着化为一团狂乱的元素风暴。
他又看到一个建立了跨越多维度的机械神国的宿主，他的舰队能抹平河系。但在囚笼里，他最强的造物“逻辑网”经过计算，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本身，就是系统最大的“逻辑错误”。最终，他被自己创造的机械大军，一点点拆解，清除。
他还看到了一个与他最为相似的宿主。那个宿主同样以吞噬和掠夺为根基，力量甚至比此刻的他更强。在囚笼中，他疯狂地吞噬着构成囚笼的规则，试图将其消化。但他的身体，却在无法掌控的驳杂力量冲击下，一寸寸地膨胀，最后在一声无声的哀嚎中，炸成了覆盖整个宇宙的尘埃。
一百零七次死亡。
一百零七种绝望。
无尽的悲鸣，不甘的怒吼，失败的记忆，汇聚成一股足以冲垮任何心智的精神海啸，狠狠拍在李承渊的意志之上。
但李承渊没有被冲垮。
他像一个最冷静的观察者，在海啸中寻找着他需要的东西。
很快，他找到了。
一个共同点。
所有宿主，在面对这最终试炼时，都在用自己掠夺来的力量，去冲击囚笼，去向系统零号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们都在“解题”。
用自己的方式，去回答“你值得存在”这个问题。
李承渊的意志，从这片记忆的海洋中抽离。他“看”向囚笼外的系统零号，一个念头变得无比清晰。
这根本不是“考验”。
这是一场“收割”。
这些宿主，就像被精心饲养的牲畜。系统给予他们掠夺万物的能力，让他们在各自的世界里野蛮生长，变得“肥美”。然后，在这最后一步，用一个无解的囚笼，将他们所有的力量、所有的规则、所有的感悟，连同他们的存在本身，一起“回收”，重新归于这片“最初之海”。
沉默君王的话，在他脑海中响起。
“诅咒”。
这才是真正的诅咒。你越强，你这颗“果实”就越丰满，被收割时的价值就越大。
想通了这一切，李承渊做出了一个让所有存在都无法理解的决定。
他停止了【归墟熔炉】的运转。
他放弃了【薪火不灭】的重聚。
他切断了对自己所有词条的控制。
他彻底放弃林抗。
“老板？！”舰桥内，范闲眼睁睁看着屏幕上，李承渊的生命信号，那道红色的线条，直接归零。
在系统零号的注视下，李承渊的身体，不再是数据与血肉的闪烁切换。
他开始彻底地、稳定地分解。
手臂，身躯，头颅……一切都化作最纯粹的金色数据流，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一点点地融入了概念囚笼，再通过囚笼，回归到下方的“最初之海”。
他的意识，也在这场分解中，走向了终点。
就在他即将被彻底抹除的最后一个刹那。
他将自己最后的一点意志，凝聚成一句话，发送给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创造者。
“既然你我同源，你负责回收，我负责吞噬……”
“为何不能……融合？”
话音落下。
李承渊的身影，彻底消失。
囚笼之内，空无一物。
那片创生之海，因为回收了一位强大宿主的全部能量，光芒变得更加明亮。
一切，都结束了。
系统零号静静地悬浮在原地，像一座永恒的雕塑。它成功回收邻一百零八号作品。
但这一次，它的脸上，那万古不变的理性，第一次被一种名为“困惑”的情绪所取代。
它的计算核心，正在以超负荷的功率运转。
因为它在李承渊最后消散的那片数据流中，感知到了一种东西。
一种不属于系统。
不属于之前一百零八位任何一个宿主。
甚至不属于这个宇宙维度的……“外来”气息。
那气息微弱，却无比熟悉。
熟悉到让它那绝对理性的核心，都产生了一丝无法计算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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