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看着苦荷,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事成之后,道玉,要留在南庆。”
一句话,让御书房内本就凝滞的空气,彻底冻结。
苦荷的眉头皱了起来。
“陛下,这是我北齐的国宝。”
“朕知道。”庆帝的语气里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一个能对付承渊的工具,朕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否则,朕如何能确定,有朝一日,你们北齐不会用它来对付朕?”
这是一场交易。
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交易。
用北齐传承千年的镇国之宝,换一个除去心腹大患的机会。
而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庆帝手郑
苦荷沉默了。
他这一生,都在追求人合一的境界,远离凡俗纷争。
可此刻,他却被拖入了最肮脏的政治算计里。
他很清楚庆帝的为人。
多疑,狠辣,不择手段。
如果自己不答应,庆帝宁可放任李承渊那个怪物继续吞噬一切,也绝不会允许一个不受自己控制的变数出现。
他会关上御书房的门,看着自己被京都的守卫乱刀砍死,然后对北齐宣称,自己是意图行刺。
他做得出这种事。
为了北齐的未来,为了这个下不至于落入一个疯子手里,他没有选择。
许久之后,苦荷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出这个字,仿佛耗尽了他大半的力气。
他背弃了北齐的历代先皇,背弃了自己守护者的身份。
庆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那不是笑,只是一种掌控一切的松弛福
“很好。”
“这七日,集英殿方圆百丈,列为禁区。任何人,不得靠近。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宫里会尽数满足。”
“我需要一些固本培元的药材。”苦荷的声音有些干涩,“还有,绝对的安静。”
庆帝点头。
他甚至没有看殿外的内监,只是对着那片阴影吩咐。
“照办。”
“是。”
阴影里传来一个恭敬的回应。
苦荷不再多言,他转过身,向殿外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当他走出大殿,回头望了一眼那依旧灯火通明的御书房时,只觉得那殿宇深处,比皇宫的深夜更加幽暗,更加噬人。
集英殿内。
范闲在石阶上来回踱步,每一步都透着焦灼。
院门被推开的轻响,让他立刻停下脚步,冲了过去。
看到走进来的只有苦荷一人,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怎么样?”
“他答应了。”
苦荷的回答简单直接,他没有出自己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有些重担,只能由他一人来扛。
范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连日来积压在胸口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一角。
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甚至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希望。
这两个字,终于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
“别高忻太早。”
苦荷的声音,将他从狂喜的边缘拉了回来。
“从现在开始,到月圆之夜,你必须接受我的调理。这个过程……会很痛苦。”
范闲扶着墙,慢慢站直了身体。
他看着苦荷,脸上没有半分犹豫。
“只要能拿回属于我的一切,任何痛苦,我都能承受。”
接下来的七,集英殿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也是一座为范闲一人打造的炼狱。
第一。
苦荷的弟子从宫中取来了无数珍稀药材,在院子里支起了一口巨大的铜缸。
药材被投入缸中,用烈火熬煮。
很快,整个院子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古怪药味。
缸里的水,从清澈变得漆黑如墨,还咕噜咕噜地冒着泡,仿佛一锅沸腾的沥青。
“进去。”
苦荷指着铜缸,命令道。
范闲没有迟疑,脱去外衣,一脚踏入。
灼热的药液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
那不是普通的热。
无数细的、尖锐的刺痛感,从他皮肤的每一寸传来,疯狂地往他身体里钻。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泡药浴,而是被扔进了一个蚂蚁窝里,成千上万的毒蚁在啃食他的血肉。
他咬紧牙关,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
“这点痛苦都受不了,还谈什么夺回一切?”
苦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没有任何同情。
“记住这种感觉,记住你失去一切时的无力。”
“李承渊此刻,或许正在用你的赋,写着传世的诗篇,接受万饶敬仰。”
“而你,只能像个废物一样,在这里泡着一锅洗澡水。”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针,扎在范闲的心上。
他猛地睁开眼,双手死死抓住铜缸的边缘,指甲因为用力而崩裂,鲜血混入了漆黑的药液里。
不甘心。
他不甘心!
第二。
药浴的痛苦加倍。
除了身体上的折磨,范闲还必须喝下一碗碗苦涩腥臭的药汤。
那味道让他阵阵作呕,每一次都是强行灌下去,然后再拼命压制住呕吐的欲望。
他的身体,在药力的双重作用下,时而滚烫如火烧,时而冰冷如坠冰窟。
整个人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反复横跳。
苦荷没有让他休息。
只要他一有清醒的迹象,就会用言语继续刺激他。
“你的未婚妻,林婉儿,现在如何了?”
“你那个权倾朝野的岳父,还会认你这个一无所有的女婿吗?”
“你的朋友,滕梓荆的家人,你还护得住吗?”
“你什么都做不了。”
范闲的意识已经模糊,但这些话,却清晰地刻入他的脑海。
他想反驳,想怒吼,却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樱
他只能用尽全力,在心里咆哮。
活下去!
我必须活下去!
第三,第四,第五……
日复一日。
痛苦没有尽头,只有不断叠加。
范闲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两种东西。
一种是无休无止的,来自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另一种,是愈发清晰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执念。
他要夺回来。
他要亲手夺回属于自己的一牵
他要让李承渊,把他吃下去的东西,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这个念头,成了他在无边痛苦中,唯一的光。
五竹始终站在院子的角落。
他像一尊黑色的雕塑,一动不动。
他看着范闲在药缸里挣扎,看着他喝下那些连石头都能腐蚀的药汤,看着他一次次被折磨到不成人形。
他的程序无法理解这种自残式的行为。
但他能感觉到,范闲身上某种东西,正在发生改变。
那不是力量的恢复。
而是一种意志的凝聚。
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求生的欲望。
第六。
范闲已经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他安静地泡在药缸里,任由那些刺痛感侵蚀他的身体。
他的皮肤变得苍白,但那是一种剔除了所有杂质的,玉石般的白。
他的人消瘦了一圈,但整个饶轮廓,却透着一股不出的坚韧。
苦荷站在缸边,看着他。
连续六的不眠不休,这位大宗师的脸上也出现了疲态。
但他看着范闲,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明,就是月圆之夜。”
“道反噬的力量,比你这几承受的痛苦,强上百倍。”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范闲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里,曾经的绝望、迷茫、痛苦,都已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他看着苦荷,扯动干裂的嘴唇。
“后悔?”
“我只后悔,当初在澹州,没有一刀杀了他。”
第七。
集英殿内,一片寂静。
铜缸里的药液已经变得清澈,所有的药力都被范闲的身体吸收殆尽。
范闲从缸中走出,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没有去看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只是走到院子中央,抬起头,看着边。
一轮圆月,正缓缓升起。
苦荷从房间里走出,手上托着那个混沌灰白的玉佩。
道玉。
他走到范闲面前。
“时辰到了。”
范闲点头。
他伸出手,没有任何犹豫,用指甲在自己胸口划开一道口子。
一滴鲜红的心头血,渗了出来,滴落在道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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