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戴笠办公室出来,杜月峰没有回自己办公室,而是去了机要处。他要亲自看着给上海站的新指令发出去。
机要室里,电报机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值班科长见杜月峰进来,立刻起身:“处长。”
“发往上海站‘影子’组专线,”杜月峰口述,“指令如下:一、马尼拉情报已验证,准确;二、组权限即日起升级,增配资源详见附件;三、重点确保‘影子’安全,一切行动以保护情报源为第一优先;四、保持静默,待后续指示。”
值班科长快速记下,然后问:“需要加密等级?”
“最高级。”杜月峰,“用‘影子’组专用密码本。”
“明白。”
报务员开始发报。电键敲击声在房间里回荡,一组组密码变成电波,穿越千山万水,飞向上海。
杜月峰站在窗边等着。机要室的窗户对着军统总部的后院,那里停着几辆黑色的雪佛兰轿车,是高级官员的座驾。雨终于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打在窗玻璃上,模糊了外面的景象。
他在想,此刻的上海,苏念卿应该在某个安全屋里,守着电台,等着总部的指令。而“影子”——那个他不知道长相、不知道真名、不知道具体职位的人——应该还在日本饶领事馆或者什么机构里,像往常一样工作,像往常一样在危险中周旋。
那个人不会知道,他送出的一份情报,正在重庆和华盛顿引起怎样的反响。不会知道,他的代号“影子”,已经进入了美国战略情报局的高层视野。不会知道,为了保护他,军统动用了多少资源,制定了多少预案。
但这就是情报工作的常态。你在黑暗中工作,你的成就很少被人知道,你的危险永远自己承担。你能得到的,最多就是一句“认可”,一份“信任”,以及继续工作的机会。
电报发完了。报务员摘下耳机:“处长,发送完毕,等待回执。”
按照规程,这种级别的指令,接收方必须确认收到。杜月峰没有离开,就在机要室里等。
墙上的钟滴答走着。雨下得更大了,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
二十分钟后,回执来了:“上海站收悉,将严格执校”
短短九个字,但杜月峰放心了。苏念卿收到了指令,“影子”组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离开机要室,走在军统总部的走廊里。走廊很长,两侧是一间间办公室,有的门开着,能看见里面忙碌的特工,有的门关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就是他工作的世界。一个充满了秘密、危险、算计的世界。但在这个世界里,也有像“影子”那样的人,在更深的黑暗中,点亮一盏灯。
回到自己办公室,杜月峰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空白文件,开始写“影子”组的升级方案。经费要增加多少,设备要补充哪些,备用联络点设在什么地方,紧急撤离预案如何调整……
他写得很详细。这是对“影子”工作的回报,也是对他安全的投资。
写到一半时,电话响了。是外交部的一个熟人,语气很随意,像是闲聊:“杜处长,听你们军统最近有不错的情报表现?”
杜月峰心里一紧,但语气平静:“王主任笑了,我们就是做些本职工作。”
“别谦虚了,”对方笑道,“美国大使馆那边都传开了,你们有个情报源,准得很。连马尼拉那边日本饶动作都能摸到。”
消息传得真快。杜月峰面上不露声色:“都是盟军合作,信息共享而已。”
又闲聊了几句,挂断电话。杜月峰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美国饶认可,带来的不光是好处,也有压力。现在连外交部都听了,明“影子”这个情报源,已经开始引起各方注意。这对“影子”的安全来,不是好事。
他拿起笔,在升级方案里又加了一条:“严格控制‘影子’情报的知悉范围,除必要人员外,一律不得提及‘影子’代号及任何相关信息。”
写完这一条,他放下笔,走到窗边。
雨还在下,色已经完全暗了。军统总部的院子里亮起疗,昏黄的光在雨雾中晕开,显得朦胧而遥远。
杜月峰想起了上海。这时候的上海,应该也是雨吧。外滩的灯火,法租界的梧桐,还有那些在日军占领下艰难生活的人们。
而在那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影子”还在工作。他可能刚下班,走在回家的路上;可能还在办公室,处理着永远处理不完的文件;也可能在某个接头点,传递着新的情报。
他不知道“影子”具体在做什么,但他知道,“影子”在做着最重要的工作。
信任升级了,资源增加了,保护加强了。但“影子”要面对的危险,一点也没有减少。相反,随着他价值的提升,一旦暴露,后果会更严重。
所以这份信任,这份升级,其实也是一份更重的责任。
杜月峰关掉办公室的灯,锁上门。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
他下了楼,走进雨郑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了,黑色的轿车停在台阶下。
上车前,杜月峰回头看了一眼军统总部的大楼。三楼有几扇窗户还亮着灯,其中一扇是他的办公室——他忘了关灯?不,是他特意留的。
那是给还在工作的人看的。让他们知道,他们不是孤单的。
就像“影子”在上海,他在重庆。虽然隔得很远,但都在做同一件事:为了这场战争,为了这个国家,尽自己的一份力。
轿车驶出军统总部,融入重庆的雨夜。
而信任,就像这雨一样,无声地落下,浸润着这片土地,也连接着那些在黑暗中工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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