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凛看着她瞬间绷紧的神经和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心疼得厉害。
他更紧地握住她的手，将顾老蔫儿在电话里的辞，尽量客观地复述了一遍。
没有添油加醋，但也毫不掩饰顾家将责任推到顾湘头上的意图。
“……他们希望我能出面，帮顾溪摆脱李家，或者提供一些经济上的帮助。”
秦凛完，深邃的目光落在顾湘脸上，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顾湘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她沉默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这沉默持续了比秦凛预想中更长的时间。
他几乎要以为她在难过，在挣扎，正准备开口“如果你不忍心，我们可以……”时，顾湘却突然抬起了头。
她的眼眶有些发红，但里面没有泪水，只有一种淬炼过的清明和一种带着痛楚的讽刺。
“他们……终于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重重砸在秦凛心上，“是因为我现在有用了，对吗？”
她看着秦凛，眼神复杂，有悲伤，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后的平静。
“秦凛，”她叫他的名字，声音微微发颤，却异常坚定，“我不想帮。”
她顿了顿，像是要服他，也像是要服自己，一字一句地道：
“如果不是你出现，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嫁错了人，那么现在在李家挨打受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就是我，顾湘。”
“如果是我陷入那样的境地，向他们求救，他们会在乎我的死活吗？”
“他们会像现在担心顾溪一样，想方设法、低声下气地来求你吗？”
答案，两人心知肚明。
不会。
他们只会觉得她丢人，是赔钱货，甚至会嫌她为什么不去死。
顾湘的眼中终于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光，但那水光后是磐石般的坚定：“她们现在遭遇的一切，是她们自己选的，是她们应得的。”
“我没有那么大的度量和能力，去以德报怨。秦凛，我做不到。”
她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微微喘息着，等待着秦凛的回应。
她会觉得我冷血吗？
会觉得我狠心吗？
然而，预想中的质疑或劝并没有到来。
秦凛伸出手，不是握，而是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坚实的肩膀上。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全然的理解和支撑。
“好。”
他只有一个字，低沉，有力，带着毋庸置疑的支持。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我知道了，这事到此为止，我会处理。以后他们再打电话来，你不用接，也不用管。”
顾湘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热和沉稳的心跳，听着他毫无保留的维护，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外壳终于碎裂，鼻尖一酸，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襟。
但这眼泪，不再是委屈和恐惧，而是释然，是感动。
是为自己终于能够勇敢地“不”，也为身边有这样一个完全理解她、支持她的男人。
她伸出手，紧紧回抱住他，仿佛抱住了她整个世界所有的安全和温暖。
窗外，周蕙听着屋里隐约的话声和最终归于平静的相拥，轻轻摇着蒲扇，脸上露出了然和欣慰的笑容。
她这个儿媳妇，看着温软，内里却是个有主见、分得清是非的。
这样很好。
至于那些糟心的老家亲戚，自有她儿子去挡着。
这个家，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秦凛却没有立即回复顾家人。
他并非忘记了这件事，而是刻意为之。
他太清楚顾家那一家子的德性——
欺软怕硬，得寸进尺。
若是立刻回应，无论答应与否，都会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从而纠缠不休。
他需要让他们在等待中煎熬，在希望与绝望的反复拉扯中耗尽心气，才能真正让他们认清现实，知难而退。
果然，远在老家的顾家，在报出电话号码后，便陷入了焦灼的等待。
一，两……三过去了，电话始终没有响起。
村委会的电话旁，顾老蔫儿和顾母几乎要望眼欲穿，每次电话铃响都像惊弓之鸟一样扑过去，发现不是秦凛，便是一次次的失望。
李铁柱那边的催促和威胁却日益紧逼，顾溪身上的伤痕也添了新的。
绝望和恐慌像沼泽地的瘴气，一点点吞噬着这一家人。
“他……他是不是不管我们了？”
顾母抓着顾老蔫儿的胳膊，声音颤抖。
“不会的！不会的！”顾老蔫儿嘴上强硬，心里却越来越没底，“他可是军官！总要广脸面吧？见死不救，传出去他脸上也无光！”
顾溪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里面却燃烧着扭曲的恨意。
她不相信秦凛会这么绝情，一定是顾湘那个贱人在背后捣鬼！
对！一定是她！
到邻四下午，顾家人终于再也坐不住了。
顾老蔫儿颤抖着手，再次拨通了秦凛部队团部的电话。
这一次，电话很快被转接。
当秦凛冷硬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时，顾老蔫儿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姑爷！姑爷！你可算接电话了！我们等得好苦啊！溪溪她……”
“我过，需要问过顾湘的意见。”
秦凛直接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那……那湘湘她怎么？”
顾老蔫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带着最后的期盼。
秦凛的声音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透过电话线，像冰锥一样刺入顾老蔫儿的耳膜：
“顾湘的意思，和我一样。”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不帮。”
简单的两个字，如同最终判决，瞬间抽干了顾老蔫儿全身的力气。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几乎握不住话筒。
“为……为什么？姑爷！你不能这样啊！那是她亲姐姐啊！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顾老蔫儿语无伦次，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狠心？”秦凛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凛冽的寒意，“当初你们把她往火坑里推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狠心？”
“现在跟我谈亲情？晚了。”
他不再给顾老蔫儿任何纠缠的机会，语气斩钉截铁：
“这是最终答复。以后，不要再打来了。如果再骚扰我和顾湘的生活，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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