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里干净敞亮，倒不似婉皇贵妃的杂乱，难不成屋外两句话的时间，昭和宫的奴婢们就将这里收拾干净了？”
太后话里半句责怪的字眼都没有提，可是柳浅浅却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威压。
果然，在宫里浮浮沉沉许久的人，同新入宫的那些嫩芽是不能比的。
柳浅浅也不急，面上也是跟着有些惊喜，“臣妾方才出来迎接太后娘娘前，只是嘱咐了一句，叫她们快些收拾好，瞧着，臣妾该是沾了太后娘娘的光，知道是太后娘娘来了，她们才能如此迅速。”
太后闻言，神色不动，“如此，哀家倒想见一见的，瞧瞧是哪个婢女，手脚如此利落。”
柳浅浅没有应话，而是将手边的茶水端了起来。
她的杯中全是清水，半点贡菊的踪迹都没有，她仍是轻轻吹了一下，便是喝了一口，算作润了唇。
魏嬷嬷见此，便是替太后催促了一句，“太后想见见，婉皇贵妃不如将宫女请出来，叫太后见上一见吧？”
柳浅浅搁下手中的茶杯，微微点零头，目光一瞥身侧侍奉的宫女，“去把流萤叫来。”
宫女低垂了眼，应道，“是，娘娘。”
流萤来的不如往常快，想来是宫女寻她，还寻了一会儿。
魏嬷嬷伺候太后娘娘用了一点茶水，诗忆和简嬷嬷一起，又端上了两盘糕点，瞧着颜色气热，显然是刚刚才做出来的。
诗忆很快退了出去，简嬷嬷却是走到柳浅浅的背后站了定。
魏嬷嬷看见了，低头附耳的同太后了句什么，太后的眸子也是抬了起来，落在了简嬷嬷的身上，只是看了一眼，也没有什么。
柳浅浅亦是顺着太后的目光看了简嬷嬷一眼，不由想起从前简嬷嬷的话，心底也是稍稍紧了两分。
……先皇对白贵妃的恩宠，一度逼得当今太后失态……
柳浅浅不自觉的呼出一口气，目光又是追着诗忆离开的脚步望在门板上，“想来流萤是知道要见太后娘娘，该是回屋收拾打扮去了，还请太后娘娘不要责怪。”
太后闻声，也是慢慢悠悠的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年纪大了，要做的事儿也少了，有时候等等，也就是眨个眼睛的功夫。”
话音落下，流萤也总算是走了进来。
还真如柳浅浅的一般，她换了一件崭新的衣裳，若是仔细瞧去，额上还有些细密的汗水，她跨过门槛，冲着柳浅浅微微点了下头，随即便走到厅堂中间，跪的利落。
“奴婢流萤，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和魏嬷嬷早在流萤进屋的时候就瞧见了，自然也留意到了她冲柳浅浅点头的动作。
“你就是方才帮着婉皇贵妃收拾屋子的婢女？”
流萤后背挺的笔直，“是，奴婢方才陪着娘娘收拾一些库房里的物件，连着几日下雨，起了潮，娘娘担心坏了，所以领着奴婢收拾一番。”
太后点零头，“只有婉皇贵妃与你二人吗？”
流萤看了柳浅浅一眼，亦是点了头，“回太后娘娘的话，其他人都在忙别的事儿，便只有主子和奴婢二人。”
她的话，倒是与柳浅浅的一致。
只不过……
太后缓缓看向了柳浅浅，她面上的笑容娇柔，只是在太后视线落下的时候，柳浅浅的睫毛不自觉的扇动了好几下。
“嗯，继续。”
流萤的视线也是稍稍垂落了两分，“主子领着奴婢整理物件，然后……就听见了宫饶通传，是太后娘娘驾到，主子和奴婢都是有些意外……”
太后不着痕迹的点零头，她回宫本就是自己拿的主意，倒也没与什么人，就连皇上也是不知道的。
她前脚刚回到后宫，就遇到了那两个嚼嘴皮子的奴才，便临时起意，来了昭和宫，流萤意外，在太后看来也是正常的。
流萤见太后没有制止，想了想，便又了下去，“随后，主子想着，若是太后想进宫里来坐一会儿，如此凌乱，怕是惊扰了太后仪驾，就嘱咐奴婢快些收拾干净。”
柳浅浅莞尔，接过了流萤的话，“臣妾也是担心物件繁多，方才在外头……才……”
话到一般，脸颊先红了。
“若是早知道太后娘娘宽厚，不曾怪罪，臣妾也不必动那些心思，在外头阻拦太后脚步。”
若是放在寻常，太后听见柳浅浅的话，如何也会跨上一句“实诚”。
可是今日她本就是听见后宫污糟的流言，才会到昭和宫来的。
所以柳浅浅娇憨的作态，在太后眼里，就没有那么讨喜了，再加上……
柳浅浅身后站的人，更是让她想起从前的一些事情，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如此想着，太后面上的神情也是显而易见的沉了下去。
流萤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弱，瞧见了太后的神情，也是没有继续下去了。
“你倒是费心了。”
太后不冷不热的了一句，随即只是朝魏嬷嬷看了一眼。
魏嬷嬷心领神会，斟酌了一下用词，“皇贵妃娘娘，太后今儿才刚回宫，没走几步，便听着两个奴才窃窃私语，嘴里还着一些对您不好的流言，太后想着，就将那二人带到昭和宫来，给娘娘您处置。”
非但没有问罪，反而是带到昭和宫，给她处置。
柳浅浅不着痕迹的眨了下眼，眉梢紧跟着微微一扬，“不好的流言？”
魏嬷嬷点了头，“娘娘不知道吗？”
柳浅浅的眉头都蹙了起来，虽然是回答魏嬷嬷的话，一双眼眸却是不避不闪，看着太后的，“臣妾这几日害喜厉害，又得顾着大皇子的学业，还真没有留意宫里的流言……”
魏嬷嬷看了一眼周围伺候的昭和宫宫人。
像是才到了魏嬷嬷的心思，柳浅浅的嘴角亦是弯了一下，“臣妾宫里的人最是知礼，平日里听到些流言蜚语，若是跟着传了，都是要处置的，所以久而久之，他们对宫里头胡言乱语的话，也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的。”
末了，柳浅浅还轻轻笑了一声。
“太后娘娘久居深宫，想来最是知道宫里流言的骇人之处了，臣妾最初入宫时……”柳浅浅的话语缓缓停顿，脸上的神色也是变了又变，叫人见了不由多了几分猜想。
好一会儿，她才摇了摇头，像是撇开无关的心绪，又是继续道，“……臣妾也是怕了这些，所以平日里也是不准他们多听多的。”
太后听了柳浅浅的话，也是缓缓点零头，“宫里的人闲了，风吹便是草动了，不听也是好的。”
原以为是褒奖的话语，却在末尾转了个调。
“只不过你身为皇贵妃，代掌公权，若是连后宫的几句流言蜚语都能起了畏惧之心。”
“德不堪位，是要挪一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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