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律师，他们真要拆我们房子！补偿款都不够买厕所的！”城中村的老陈攥着皱巴巴的拆迁通知，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服务站简陋的办公室里，挤满了面露焦虑的市民，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和纸张发霉的气息。
许半夏接过通知，目光扫过补偿标准，眉头蹙起。这份标准远低于近期同类地块的市场评估价。“别急，陈叔，我们按程序来。”她声音温和，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这间由旧商铺改造的服务站，墙漆斑驳，却是许多走投无路者最后的希望。
她刚送走老陈，一个穿着工装、满身油漆点的年轻人又挤到桌前，递过一份合同：“许律师，您给看看，这上面自愿放弃社保，合法吗？”紧接着是一位被拖欠运费的中年司机，一位因工受伤却得不到赔偿的保洁阿姨……
许半夏和她的两名助理忙得像旋转的陀螺。自从沈墨在S线方案上顶住压力，公开支持南线并推动公众参与后，这个的法律服务站在市民中的声望悄然攀升。人们口耳相传：这里有个敢话、不收钱的律师，连市里大官定的方案都敢质疑，不定真能帮老百姓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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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政府会议室，关于S线南线前期征地拆迁的协调会正在召开。
姜云帆翻看着报表，语气不咸不淡：“补偿标准是参照相关政策制定的，要保持连贯性，不能随意开口子。否则，其他项目还怎么推进？”
沈墨将一份汇总材料推到会议桌中央：“这是许半夏法律服务站近期接到的涉及拆迁补偿的咨询和投诉汇总，共七十三例，全部集中在南线规划区。普遍反映标准过低，与物权法、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条例的精神存在偏差。强推下去，恐怕会影响社会稳定，拖慢S线进度。”
姜云帆嗤笑一声：“一个民间法律服务站的所谓汇总，也能拿到市政府会议上当依据？沈主任，你是不是太儿戏了？谁知道那里面的数据是真是假？”
“数据真伪可以核实。”沈墨迎着他的目光，“但民心向背，不能忽视。我建议，由市委政法委牵头，司法局、住建局参与，组成联合工作组，实地调研南线拆迁区的实际情况，并听取法律服务站的专业意见。”
“没必要！”姜云帆断然拒绝，“按既定方案办！不能因为几个刁民闹事，就影响大局！”
“姜副市长，”沈墨声音沉了下来，“‘刁民’这个词，用在遵纪守法、只是争取自身合法权益的市民身上，不合适吧？”
会场气氛瞬间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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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许半夏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整理当案卷。助手刘递给她一杯温水，忧心忡忡：“许姐，今又有人来打听，问我们是不是沈主任安排的‘戏班子’。”
许半夏笑了笑，眼神疲惫却坚定：“我们只对法律和委托人负责。”
这时，老陈又急匆匆跑了回来，脸上带着惊慌：“许律师，不好了！刚来了几个人，是拆迁办的，在我家墙上喷了‘拆’字，还……还让我心点，别跟着某些人瞎闹！”
许半夏脸色一肃：“他们留下书面通知了吗？有没有出示工作证？”
“没有，就喷了字，了几句狠话就走了！”
许半夏立刻打开电脑：“刘，拍照留存证据。老陈，你把经过详细一遍，我们记录在案。这是典型的程序违法，甚至带有恐吓性质。”
她敏锐地感觉到，压力正在升级。对方不再仅仅是在会议上施压，开始将触角伸向一线，试图用最粗暴的方式瓦解抵抗。这背后，显然不仅仅是拆迁办层面的意思。
她拿起手机，想给沈墨打电话，犹豫了一下，又放下。她不能事事依赖他，这个服务站必须独立地站稳脚跟。她沉吟片刻，对助手：“联系一下省电视台《民生热线》栏目的记者，把近期拆迁补偿的典型案例，特别是程序违法和涉嫌恐吓的情况，整理一份内参材料。注意，只陈述事实，不渲染情绪。”
她要借力媒体，将阳光照进这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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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沈墨在办公室看到了许半夏发来的加密邮件，里面是详细的情况明和证据照片。他面色凝重。姜云帆的动作比他预想的更快，也更没有底线。这不仅是在挑衅许半夏，更是在试探他沈墨的反应。
他拨通了市委政法委书记的电话：“王书记，这么晚打扰您。关于S线南线拆迁区域，出现了一些涉嫌程序违法甚至威胁市民的情况，可能影响稳定……对，材料我发您一份。我认为，成立联合工作组介入调查，很有必要，这也是为了确保省重点项目顺利推进。”
放下电话，他走到窗边。许半夏的法律服务站，无意间已成了风暴的前哨。它汇聚的民情民意，既是推动改革的动力，也成了既得利益者的眼中钉。保护它，就是保护那条通往公平正义的细微通道，也是保护他自己推行政策的民意基础。
他知道，姜云帆绝不会坐视这个服务站继续壮大。下一波风浪，或许很快就会袭来。他必须未雨绸缪。
服务站里，许半夏送走了最后一位咨询者，锁上门。街对面，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停驻了很久。她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挺直脊背，走向公交站。她选择的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但看着手中那份记录着无数人希望与挣扎的案卷，她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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