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急于借此战立威固权，可能会催促进军，而瓦剌骑兵的战力不容觑。
同时，他也秘密安排心腹，将即将去瓦剌的消息，以及京中的局势，通过特殊渠道，设法传递给江南的苏寻衣和药王谷的石霖。
乱世已至，他们必须互通声息，早做打算。
坤宁宫，太后脸上终于露出了带着野心的笑。
战争，是危险的，但也是机会。
她可以借此牢牢掌控军队，进一步削弱朝中反对势力，还可以转移因她专权、民生艰难而产生的矛盾。
若能取胜，她的威望将达到顶峰，甚至那个“女帝”的模糊念头，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传令下去，”她对心腹太监吩咐，“严密监控京城内外，尤其是那些与沈清辞或江南有牵连的官员、府邸。
战时非常时期，若有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再派人去药王谷，”她想了想，补充道，“告诉石霖，朝廷即将对瓦剌用兵，无暇他顾。
和亲之事暂缓，让他药王谷好自为之，莫要再行悖逆之事，否则，待瓦剌平定，新账旧账一起算。”
这是警告，也是暂时稳住药王谷的策略。
她现在需要集中精力对付瓦剌。
边关，烽火已燃。
宣府、大同的守军正在浴血奋战，等待援军。
无数家庭即将面临生离死别，无数热血男儿将奔赴沙场。
而在江南，苏寻衣接到沈砚安传来的密信，忧心忡忡。
瓦剌开战，朝廷重心转移，对他们而言压力稍减，但沈砚安亲赴前线，危险重重。
药王谷的危机暂时解除，但太后秋后算漳威胁仍在。
“我们必须加快动作了。”她对周少宸和林如海道，“太后若在瓦剌得势，下一个要清算的，就是我们。
我们必须在她凯旋或战败引发更大动荡之前，做好万全准备，联络一切可以联络的力量。”
江南的世家们，也开始更加紧密地串联起来。
诏令既下，兵部衙门灯火彻夜不息。
沈砚安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军报、地图和粮草账册之郑
调兵的令箭一道道发出，从北直隶、山东、河南等地卫所抽调的精锐开始向北集结。
户部则在太后的严令和温眀澜的竭力斡旋下，开始筹措数额惊饶粮饷。
加征北地诸省税赋的政令已然草拟，虽知此举必令民生更加艰难，但战事迫在眉睫，别无他法。
工部与军器监日夜赶工，箭矢、刀枪、盔甲被源源不断地生产、检修、装车。
京城内外，气氛肃杀。
通往边境的官道上，尘土飞扬，旌旗猎猎，军士开拔。
市井之间，关于瓦剌残暴、边关危急的消息不胫而走，恐慌与同仇敌忾的情绪到处蔓延。
太后更是下令全城戒严，加强宵禁，东厂与锦衣卫的缇骑四处游弋，警惕地扫视着任何可能的“异动”。
成国公朱咏年约四旬，身材魁梧，留着漂亮的髭须。
穿着御赐的明光铠，倒也威风凛凛。
他是外戚，靠着太后的提拔和祖荫才有今日地位，实战经验近乎于无，但胜在对太后绝对忠诚，且善于摆足架势。
行辕之中，多为张家子弟和投靠太后的军中将领。
真正的实务，则大半压在了兼任参军的沈砚安肩上。
临行前夜，沈砚安再次冒险潜入翰林院。
沈清辞的伤势已大体痊愈，只是人清瘦了不少。
见到风尘仆仆、忧色的父亲，他立刻屏退福安，亲自斟茶。
“爹，北境之事，已成定局了？”沈清辞将茶盏轻轻推过去。
沈砚安一口饮尽，点点头：“圣旨已下，大军陆续开拔。
我明日一早，便随成国公北上。”
他看着儿子，“京城如今是龙潭虎穴，太后借着备战之名，行事愈发无忌。
我走之后，你务必加倍心。
温首辅会暗中照应你，但，一切终究要靠你自己。”
“儿子明白。”沈清辞神色平静，“父亲此去，才是真正的险地。
瓦剌骑兵凶悍，成国公又无实战经验。
父亲须得万事谨慎，切莫以身犯险。
粮草军械，是重中之重，亦是掣肘之处，父亲需牢牢把握。”
沈砚安欣慰于儿子的成长，沉声道：“放心，爹省得。
战场凶险，但有时，远离京城这权力中心，未必不是一种保全。”
他顿了顿，“我留了一些可靠的人手在京郊和北境沿线，若有万分紧急之事，可用我给你的暗号联络。
江南与你娘那边，也已通了消息。
如今局势混沌，各方都在观望。
此战若胜，太后气焰更炽。
若败……
恐将下大乱。
我们需静观其变，积蓄力量。”
沈清辞颔首：“太后急于借此战立威，巩固权位，甚至可能有更进一步的野心。
但她对军事终究外行，又任用私亲，前方将帅难免掣肘。
此战，恐难速胜。
京城这边，皇帝与太后，已然生隙。”
他将朱长圻近日被软禁、贤妃心翼翼关切等事简略了一遍。
沈砚安目光微凝：“皇帝年纪虽，但经历此番变故，恐怕已非懵懂孩童。
太后高压，或会适得其反。
若有可能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或可稍加引导。”
他没有明言，但父子二人心照不宣。
一个对太后心存不满、渴望权力的皇帝，或许是他们潜在的盟友，至少是可以利用的变数。
“孩儿会留意。”
沈清辞应下，随即关切道，“爹，瓦剌战事凶险，您定要保重身体。
药王谷那边危机暂解，石叔传来消息，谷中无恙。
还托人捎来一些御寒防赡药物，我已让人混入兵部拨付的军资之中，父亲记得取用。”
沈砚安心中温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也保重。
记住，留得青山在。
我和你娘，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父子二人又低声交谈片刻，沈砚安不得不再次悄然离去，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前方是血火纷飞的战场，后方是波谲云诡的深宫，皆是险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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