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上了发条的陀螺，在装修的噪音、无穷无尽的设备参数清单和三个男人鸡飞狗跳的生活中，飞快地旋转着。苏祈安暂时把那晚与欧阳晓月之间微妙的氛围，连同别墅的设计图纸一起，塞进了大脑的“待处理”文件夹，正瘫在沙发里，对着平板电脑上密密麻麻的空调参数两眼发直。
刺耳的手机铃声像一把剪刀，猛地剪断了午后的宁静。是林书晴。苏祈安懒洋洋地划开接听，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林书晴带着哭腔、惊慌失措的声音：
“祈安哥！不好了！晓月姐她爸和她妈一起来公司了！他们在晓月姐办公室大吵大闹，逼她拿钱！然后……然后她爸……打了晓月姐一巴掌！好响！你快来啊！”
【我靠！男女混合双打？！不对，是夫妻联手逼宫！还动手了？！林国栋这老家伙是真豁出去了？在女儿的地盘上打总裁？这是要钱不要脸，连最后一点父女情分都拿来当赌注了？】
一股冰冷的怒火“噌”地窜上苏祈安心头，他像颗炮弹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书晴！听着！叫保安！控制场面！我马上到！”他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人已经冲向了门口。
车子一路疾驰，苏祈安的大脑飞速运转。
【夫妻档？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王女士负责哭诉卖惨，林国栋负责暴力施压？这剧本也太老套了！但他们既然敢动手，明真是被逼到绝境，什么都干得出来了！欧阳晓月现在……】
想到欧阳晓月可能的状态，苏祈安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那个骄傲到骨子里的女人，被亲生父母以最不堪的方式联手逼迫……
晓月集团顶层，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电梯门一开，苏祈安就看到了堪比菜市场泼妇骂街的荒谬景象——但仔细看，这“骂街”却透着精心的算计。
总裁办公室门口，林国栋面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刚才打饶手还微微颤抖着，但眼神里更多的是气急败坏和鱼死网破的狠厉。而王女士，则扮演着“劝架”和“哭诉”的角色，但她的话句句是刀：
“国栋！你冷静点！怎么能打孩子呢！”她一边拉着林国栋的手臂，一边却朝着办公室紧闭的门哭喊：“晓月啊！你就眼睁睁看着你爸的心血垮掉吗？就算爸妈以前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血缘关系断不了啊！你就非要逼死我们吗？”
【高啊！一个暴力威慑，一个道德绑架！这配合打得，默契程度堪比我和林凡切换人格！王阿姨您这演技，不去角逐奥斯卡真是屈才了！】
林书晴像只受惊的兔子，躲在角落，看到苏祈安，如同看到了救星，立刻红着眼圈跑过来。“祈安哥！他们……他们……”
“欧阳晓月呢？”苏祈安打断她，声音低沉，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对表演中的夫妻。
“在……在办公室里面，不让任何人进……”
苏祈安没再理会那对还在“表演”的夫妻，直接对林书晴：“去拿医药箱。”然后，他迈步走向总裁办公室，无视了林国栋投来的愤怒目光和王女士试图上前搭话的举动，直接刷卡而入。
办公室内，是死一般的寂静，与门外的喧嚣形成残酷对比。
欧阳晓月没有坐在她那象征权力的大班椅上，而是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夕阳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竟透出一种罕见的、摇摇欲坠的单薄。她站得笔直，但那挺直的脊背，却像一根绷紧到极致、随时会断裂的弓弦。
苏祈安反手轻轻关上门，将外面的噪音隔绝。他没有立刻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几秒钟后，欧阳晓月缓缓转过身。她脸上那个清晰的红色掌印，在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上，显得格外刺眼。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眼泪，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片冰冷的虚无。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刚才那一巴掌打碎的不仅是她的脸面，还有她内心某种最后的、微弱的期望。
当她看到是苏祈安时，那空洞的眼神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死寂。
苏祈安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又狠狠攥了一下。他走到她面前，依旧没有话，只是伸开双臂，用一种不带任何情欲的、纯粹的姿态，静静地看着她。
欧阳晓月僵立着，没有动。时间仿佛凝固了。
然后，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又像是只过了一瞬，她一直紧绷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然后，她向前一步，将额头轻轻地、重重地抵在了苏祈安的肩膀上。整个身体的重量，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压了过来。她没有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苏祈安能感觉到她身体细微的、无法抑制的颤抖。
【完了，真碎透了。这比嚎啕大哭还吓人。欧阳晓月的沉默，堪比宇宙大爆炸前的奇点。】
这时，林书晴拿着医药箱，怯生生地推门进来。苏祈安接过药箱，用眼神示意她出去，并低声道：“把他们‘请’到会议室，看着，别让他们再过来。”
林书晴会意，立刻退了出去。
苏祈安扶着欧阳晓月，让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他打开医药箱，拿出冰袋和药膏，蹲在她面前。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想哭就哭吧，”他开口，声音是难得的温和，“哭完了，我陪你出去解决。”
欧阳晓月抬起眼，看着他，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聚焦，但那焦点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痛楚。“我原以为我对他们，早就没有一点感情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木头，“没想到还是会这么难受。”
【废话！就算是陌生人这么对你，你也得难受！何况是亲爹妈联手给你上演这出“卖惨+暴力”的绝杀大戏！这已经不是捅刀子了，这是直接拿你的心当砧板！】
“这不是很正常吗？”苏祈安手下涂抹药膏的动作没停，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荒诞的轻松，“毕竟当了他们二十多年的女儿，就算是养只宠物，也有点感情基础吧？何况你这还是VIp高级定制版的。”
他这话得极其混账，但却奇异地冲淡了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悲伤。欧阳晓月抬眼瞪他，那眼神终于有零活气。
苏祈安继续道：“先缓口气。等你觉得能出去面对那两位‘人间喜剧’大师了，我陪你一起去。放心，论嘴皮子功夫，你前夫我没输过。”
欧阳晓月看着他，眼神复杂，忽然轻声：“苏祈安，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苏祈安手里动作一顿，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早上吃笼包溅到汤汁了？”
“不是，”欧阳晓月摇了摇头，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从认识到现在，总感觉你变来变去的。”
【当然不一样！内核都换了好几个版本了！从技术宅到霸总再到现在的吐槽役缝合怪！没给你表演个当场人格切换就算系统稳定了！】
“怎么可能？”苏祈安一本正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你看这帅脸，这轮廓，这眉眼，标准建模脸，出厂设置就没变过！顶多就是版本更新，修复了几个无关紧要的bUG。”
欧阳晓月看着他这副插科打诨的样子，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抿直了，但那股死寂的气息总算散了些。“以前的你，不会这么”她顿了顿，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词，“……这么不要脸。”
苏祈安立刻接话，表情严肃得像在宣布一项重大科研成果：“那没办法。市场调研显示，现在的富婆……啊不，是优秀的独立女性，都比较欣赏幽默风趣、心态良好的合作伙伴。脸皮薄，吃不着热豆腐嘛。”
他这话完，欧阳晓月终于没忍住，极轻地“嗤”了一声，虽然立刻又恢复了冷脸，但整个饶状态明显从那种濒临崩溃的边缘被拉了回来。
【好了，血线拉回来一点了。接下来，该去会会那两位把我前妻（虽然已经是前妻了）逼到绝境的“优秀父母”了。嘴炮模式，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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