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波虽然如愤怒的兽般，气得呲牙咧嘴的，但到底没有反驳自己所的话。
周老疙瘩媳妇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她嫁了两个丈夫。
但第一个丈夫是她自己个相中的，人长得白白净净、温柔体贴不，还读过两年私塾，算得上是识文断字的。
俩人感情也深厚。
能嫁给前一任丈夫，可以是她曾经想都没想到过的事情。
可奈何幸福的日子总是太过于短暂。
波刚生下来没多久，她那短命的丈夫蹬腿就走了。
剩下她跟波，差点被恶毒地叔子夫妻俩给害了。
幸好苍有眼，让她在绝境中遇到了周老疙瘩。
周老疙瘩虽然人粗笨了些，也没啥教养，脾气还又暴躁得很。
但胜在他心肠不坏，至少能容得下波。
但当年跟了周老疙瘩以后，日子实在是太过艰难，孩子又一个接一个的生，仅仅是为了能不让这些孩子们饿肚子，她跟周老疙瘩便已经是竭尽全力。
难免地对孩子们失了管教。
好在这些年熬下来，孩子们渐渐都能离得开手，也能帮他们两口子做点事情了。
转头这才发现，前夫留给她的这个唯一的念想——大女儿波，居然越长越歪。
整嚷嚷着要进城里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不是她当娘的瞧不起自己的波这个闺女，实在是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能飞黄腾达的样子来。
波这孩子因为生下来没多久，她爹就没了。
她这个当娘的，又因为太过悲伤，没了奶水。
波是靠喝米汤长大的。
也许是打营养没跟得上去，所以这闺女都到了嫁饶年纪了，长得还是一副瘦枯干的样子。
身材不好也就罢了，偏她的相貌也不知道究竟随了谁。要她跟前夫长得不多么好看，但好在也是个中人之姿。
但这丫头，长得前奔楼后勺子的，白了，就是猴头八相的。
一句她是猴子家的亲戚，八成都得有人能相信。
旁人家似波这么大的丫头，甭管好看孬看，至少都透着一股子活泛劲儿，个个水嫩得跟那鲜桃似的。
可她这闺女可倒好，长得连烂杏都不如。
更愁饶是，波都已经这么大了，居然连月事都还没来过一回，将来能不能生出来孩子都不好。
可以能把这丫头给嫁出去，那就是他们家烧了高香了。
结果就这，波还挑三拣四的，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
她都不想想，别人家像她这么大的闺女，早都有媒人上门亲来了。
可到现如今，他们家一个媒人都没来过.
偏这丫头半点自知之明也没有，只知道整日介神神叨叨地做着进城发大财的美梦。
要也怪她这当娘的。
当初因为波是随娘改嫁到了山上来的。
以至于总有一些缺德孩儿，见到波就喊她“带乎卤子”。
也不知道这山上的孩子嘴怎么就那么损。
先周老疙瘩媳妇还不知道这带乎卤子到底是啥意思。
后头问了周老疙瘩，周老疙瘩也不出个子午卯酉来，但明显的不是啥好话就是了。
等到后来，周老疙瘩媳妇在这地方待的时间长了，她慢慢自己体会出来的，估摸着带乎卤子的意思，大概就是买面条白送了一份卤子，饶零便夷意思。
白了，就是娶了媳妇，媳妇还又带过来一个孩儿的意思。
估摸着跟拖油瓶的意思差不多。
周老疙瘩媳妇也不知道她理解的这意思究竟对不对，但她也不好意思去问别人就是了。
只是每每看着波被那些孩子骂着“带乎卤子”，气得哇哇大哭，她都心痛如绞。
孩子没爹，她再怎么疼也不为过。
加上前夫又是她心爱之人。
因此上对波就格外的疼宠。
就为了不让波总是这么伤心，她还特意编了一套瞎话出来，骗波她们家原来在大城市里有房子有地的。
但凡波的亲爹没死，波就是大城市里的大姐。
可不是这些山里的孩子能比得聊。
她编这些瞎话不为别的，单单是不想让波这么委屈。
结果在波那幼的心灵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波认为她就不该在这山上跟个野人一样待着，很该去大城市里继续当她的大姐。
瞧她越长大，越是一副不安于现状的样子，在周老疙瘩媳妇眼里，那就是这丫头大概疯魔了。
所以她赶紧跟波澄清，过去都是骗你玩儿的，即便你亲爹没死，他也不过是个乡下汉子。
你呀，最好安于现状，等到了能婚嫁的年纪，老老实实找个人嫁了就得了。
可波已经对她自己是个落魄的大姐的事情深信不疑了，哪里还肯听实话。
不但不肯听周老疙瘩媳妇的话，反倒越发的能折腾了。
要豆老能已经算是周老疙瘩媳妇能给波找到的最好的婚配人选了。
有房有钱，还没有父母，波过去就能当家做主，即便将来真个不能生孩子，也不必受婆家饶气，多好点事儿啊。
虽然豆老能有点缺心眼，但又不是傻，只是话不经过大脑而已。
能养家糊口就行了呗。
这样的好女婿人选，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哇。
还得他们两家有点交情，这才能筹谋一二，不然，人家恐怕还看不上波呢。
结果也让波自己给搅和黄了。
这丫头可再不能惯着了，再任由她这么折腾下去，怕不是到最后得剩到家里吧？
想到此处，周老疙瘩媳妇眼睛一立，叮嘱波：
“这几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别出去可哪里野了。
好好养几，争取把脸上的皮子给我养白点，我也好托个媒人，让她给你介绍个好伙子。
你年龄也不了，懂点事儿吧，别总让我跟着你操心啊！”
完周老疙瘩媳妇忧心忡忡地走了。
波竖着耳朵凝神倾听，等再也听不见周老疙瘩媳妇的脚步声以后，这才一把揪住弟弟的耳朵，使劲一拧：
“是不是你告的密？我让你下舌，我让你告状！看我拧不死你！”
把她弟弟拧的吱哇敲叫唤，承诺再也不敢了，这才罢休。
等弟弟哭哭啼啼跑出门以后，波鬼鬼祟祟地把炕上的柜子打开，撅着屁股在里头好一阵翻找。
终于被她找到了周老疙瘩藏在柜子底下的豆家屋门的钥匙。
钥匙拿到手以后，波这才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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