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刺破薄雾，给这座浮华与罪恶交织的城市镀上了一层虚伪的金色。
般二十分，伪警务总局总部的气氛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微妙。
人事科门前的公告栏，这块往日里只有新入职巡捕才会多看两眼的木板，此刻竟被围得水泄不通，嗡文议论声像是煮沸聊开水。
一张刚刚贴上去的调令，白纸黑字，盖着鲜红的公章，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奉特派员公署令：兹任命，特高课课长佐藤健次，即日起升任‘华东特别行动协调专员’，负责协调区域内各项特别行动，享有直接向东京特派员汇报之权限，并暂代部分原属山本局长的外勤指挥权。此令。”
消息如同一颗投入深水潭的炸弹，瞬间引爆了全局。
人们交头接耳，山本局长失势的传闻由来已久，但谁也没想到，这第一刀会来得如此迅猛，而且是直接架空了他最核心的外勤指挥权。
马路对面的“格兰咖啡馆”二楼，靠窗的位置，林默正用一把银勺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咖啡，他的视线越过街道，精准地锁定了那片混乱的中心。
在他的真实之眼中，整个世界呈现出另一番景象。
人群头顶漂浮着各色标签，代表着他们的情绪与立场。
他看见佐藤健次挤开了人群，站在公告栏前，起初是难以置信，随即眼中迸发出压抑不住的狂喜。
在林默的视野里，佐藤头顶那代表心理归属的忠诚度标识，正从象征着摇摆与投机的橙黄色，一点点地，不可逆转地，向着代表新阵营的浅绿色转变。
林默知道，这并非真正的倒戈，而是一种更危险的东西——一个野心家在确认了新的权力靠山后，毫不犹豫地完成了心理上的切割。
更关键的，是二楼山本办公室那扇紧闭的窗帘。
窗帘后，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在林默的真实之眼中，那道黑影的头顶，危险度数值瞬间飙升至顶点，一个鲜红色的警示标签弹出：“仇恨值累积已达临界”。
林默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这道足以改变整个上海日伪特务系统权力格局的调令，并非出自东京某位大人物的深思熟虑。
它真正的源头，是三前，他通过“灰隼”这条秘密渠道，向日本驻沪武官府递交的一份匿名举报信。
信中详述了山本贪污军饷、倒卖军用物资的种种劣迹，而在信的末尾，他以一个“忧心帝国事业的知情者”口吻，不经意地附带了一句建议：“提拔有能力的年轻人以制衡老派势力，或可重振士气。”
如今看来，这颗他亲手埋下的种子，已经精准地生根发芽。
敌人内部的权力平，被他们自己亲手撬动了。
中午十二点零九分，虹口区一家高级西餐厅的包厢内，空气中弥漫着烤牛排的香气。
林默切下一块肉，动作优雅地放入口中，仿佛真的是来享受这顿午餐。
坐在他对面的佐藤健次，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尽管他极力掩饰，但眉宇间的得意之色却如同满溢的酒，怎么也藏不住。
这场“偶遇”是林默精心安排的。
“以后某些案子，就不必再层层请示，效率能提高不少。”佐藤晃动着杯中的红酒，看似随意地道，话语里的炫耀意味不言而喻。
林默放下刀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佐藤专员高升，可喜可贺。只是……山本局长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吧？”
一声冷笑从佐藤的鼻腔里发出。
“上面对老饶信任，早就动摇了。否则，这道命令也不会下来。”他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现在，我缺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证明我比他更有价值的机会。只要我能拿出成绩，他的位置……”
话没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林默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环顾四周，也跟着压低了声音，神情变得严肃而机密：“正好，我这边有个线索，不知当讲不当讲。山本这个周五，会秘密会见一名从南京来的‘清乡顾问’，地点就在沪太公路附近。据，他们要谈一笔数额巨大的‘私账’。”
他完，便起身招手叫来侍者结账，在佐藤若有所思的目光中，丢下最后一句话：“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林默转身离开的瞬间，真实之眼捕捉到了佐藤的生理变化。
他的瞳孔因震惊而放大，心跳速率陡然加快，头顶一个红色的预警框一闪而过：“高风险情报获取中，可能涉及高层构陷。”
然而，佐藤并没有退缩。
预警框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紧紧攥住袖口里那个型笔记簿的动作。
他知道这是陷阱的几率很大，但同样，这也是一个千载难逢、能将山本一击致命的机会。
野心，最终战胜了理智。
林默心中了然，所谓的“清乡顾问”根本不存在，那笔“私账”也只是一堆他伪造好的银行流水单。
他要等的，就是佐藤亲自派人去那个地点“截获”这些证据。
当佐藤以为自己抓住了山本的致命把柄时，他自己也早已踏入了罗网。
当晚九点三十四分，法租界一家洋行的地下档案室，空气里满是化学药品的刺鼻气味。
程兰正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一张刚冲洗好的照片，在昏暗的红光下，照片上的影像逐渐清晰——那是山本办公室保险柜被开启瞬间的一个侧影，角度刁钻，只能看到一只戴着戒指的手和半开的柜门。
这当然也是伪造的。
林默利用一面的反光镜和一台经过改装的定时相机，在数日前潜入时就完成了布局。
这些照片，将和那些“私账文件”一起，在周五那，出现在郊区公路旁一个废弃的邮筒里，完美地伪装成一份“内部泄密证据”。
林默背着手，站在墙上悬挂的巨幅上海地图前，目光落在一枚代表着佐藤健次的蓝色图钉上。
他伸出手，将那枚图钉从“特高课”的位置，缓缓移到了“特务总部西侧岗哨”的标记点上，口中轻声道：“明，他就会派他最信得过的人去那条路附近蹲守，等着抓山本的把柄了。但他永远不会知道，真正会被我们的人‘逮捕’的，恰恰是他自己安插在外围望风的眼线——我们已经提前替换了那个位置的人。”
“万一他察觉到异常，没有上钩呢？”程兰一边处理照片，一边皱眉问道。
“不会的。”林默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洞悉人性的光芒，“人一旦相信自己正在操控全局，就会下意识地为所有不合理之处寻找合理的解释，自动忽略那些显而易见的漏洞。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继续活得体面、风光、充满希望……直到他再也无法回头的那一刻。”
窗外，夜上海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光怪陆离，仿佛整座城市都在为这场即将上演的无声绞杀，点亮了绚烂的舞台灯火。
时间在无声的布局中悄然流逝，两后的上海，气晴朗得有些过分。
山本依旧按部就班地处理着公务，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佐藤则像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豹子，不动声色地磨砺着爪牙，等待着周五的到来。
而林默，则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所有棋子都已就位后，安静地等待着时针越过那条无形的线。
周五的太阳升得很高，将沪太公路的柏油路面晒得有些发软，远处的空气因热浪而微微扭曲。
这条连接着市区与郊野的交通要道，在午后显得有些冷清，只有偶尔经过的卡车卷起一阵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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